□ 武向春
江西孕育着悠久的历史和璀璨的文化,素有“人杰地灵”“俊采星驰”之美誉,江西良好的文化生态环境,使得文学传统与地域文化特征得以自由承接。
刘华所著的《大地耳目》是一部关乎乡土中国的文化变迁史,亦是绘制鄱阳湖民俗的山水画卷。作者在长期深入进行田野考察的基础上,以口述文学的生动形式,力图恢复和重建乡愁记忆。以地域色彩鲜明的文化血脉来贯穿乡村日常生活、节日现场和众多心灵,展示“才艺满江歌满湖”的乡风民情,刻画呈现在民俗事象中的人物形象,书写他们的命运际遇、性格心理,从而反映当下乡村的精神现实,并表达对“田园将芜”的忧思。
《大地耳目》是彻底的地方文学,在本土方言原生视角的支持下,作者紧贴大地书写底层人物,各种世俗气息、江湖秩序、感情纠葛、贫富贵贱、一脉相承的文化规矩,错综复杂的宗法关系等等,被盘根错节地呈现,鄱阳湖畔乡人的生活图景枝繁叶茂,书中的故事和人物被构建的民俗的细节填得密不透风又疏可走马。这样的生活图景是未曾变革过的乡风原貌,一代人缓慢地生长老去,一个家庭和一个时代逐渐瓦解消解,而一帧帧富于立体感、流动感的鄱阳湖民俗图隐然呈现。而那些民俗都是有记忆的,它承载着地方生活的使命,将人们的行动和情感加以归总,正因如此,市井生活才变得饶有趣味。每个口述者的叙述夸张俚俗,记录者的旁白却风雅别致,一静一动,雅俗一体,极具画面感,生动传神地勾勒出人物的音容体态,使得小说叙事充满起伏。
在作者的笔下,民俗并非是点缀乡土的花朵,民俗是老百姓的生活方式、思维模式和精神生活的淳朴表达形式,其中存储着大量的历史文化信息,寄寓着丰富而微妙的情感和理想,沉积着民族民间的精神和观念,它激励、抚慰着人们的心灵,亦凝聚着人心的力量。小说中的主人公众多,大都是散落在乡间的艺人,当地最高行政官员则是“社长姆姆”,他们不同年龄与性别,不同姿容与性格,不同职业与境遇,却无一例外地散发着理想的光芒。他们是抵御乡村衰落的最后屏障,也是增强文化自信、充实空虚心灵的精神资源,他们的存在,重构了对人们村庄的美妙怀想。
《大地耳目》结构体例独特,采用若干相对独立的短篇故事蝉联而下的结构方式。每个口述者截取生活的一个片段,众多口述者对“社长姆姆”的口口相传,作为全书的线索,将一个个相对独立的人物及故事联串起来。从表面上看,小说漫不经心地从此一人写到彼一人,从此一事过渡到彼一事,其记事遂与一个俱起,亦即与其人俱讫,每个人物在各自的位置上都有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然而他们并不是孤立偶然的存在,彼此处处关合照应,每个人物的出场,作者按照主题需要和生活逻辑进行了别具匠心的安排,紧紧围绕中心集结成为一体。在小说结尾处,贯穿全书若隐若现的“社长姆姆”现身,既是结构上的叙述策略,又是主题隐喻,其修辞特点是借助时空的转移,由一点推移开去,形成为线,再由线推移开去,形成为面,这种弧圈式的轨迹的推移,把大量散乱的原始素材化为有序的艺术整体,自然浑融,不落痕迹。
每个写作者都有自己的文学地标,《大地耳目》将鄱湖作为地标贯穿在小说的创作中,借助虚拟的历史时空,展示鄱湖厚重的历史与沧桑感、诗意审美与民俗文化,围绕情节发展、矛盾冲突、人物命运以及心路历程,对鄱湖的风俗人情、文化记忆进行了精细铺陈,构建了赣鄱大地鲜明的文学地理名片、江南水乡象征性符码以及充满赣鄱风情的“乡愁美学”,带有原生地的文化胎记,呈现出多元化的艺术形式及审美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