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洪华

　　“家国情怀”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动力和优秀传统。无论是对仁者“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歌咏，还是对志士“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赞美，以修身、齐家、爱国为核心要义的家国情怀始终是中华文学常写常新的主题。作家黎润林虽年逾古稀，却笔力尤健。长篇小说《墨山谣》是其继《天祭》《荷殇》《香樟赋》之后，新近出版的又一部彰显家国情怀、追求史诗品格的现实主义力作。

　　“知责任者，大丈夫之始也；行责任者，大丈夫之终也。”《墨山谣》的最动人处首先在于作者以生动的笔触叙写了莫氏家族几代人薪火相传、勇于担当的家国情怀。民族危难之际，莫氏“三杰”建业、建功、建超兄弟挺身而出，倾尽家业，慷慨捐资、捐药，为国纾难，支持抗战，甚至不惜献出生命；莫浩、莫懋、莫亚兄弟赓续父志，前赴后继，为抗击日寇，浴血奋战，莫浩壮烈殉国。和平建设时期，莫梦樟继承祖、父辈的家国情怀，从普通民工成长为高铁指挥长，投身祖国铁路建设事业；而莫亚、范芳夫妇更是立足乡梓，不改初心，一个奋斗在绿化荒山一线，一个献身于抗洪救灾现场。此外，杨彩霞服务地方医疗，谢建英耕耘乡村教育，莫二毛献身铁路基建……墨山儿女谱写了一曲曲感人肺腑的新时代“墨山谣”。

　　诚然，“家国情怀”不是无本之木。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在中国人的精神谱系里，修身、齐家、治国有着高度一致的内在逻辑。民族国家是彰显家国情怀的基石，家族家庭是培育家国情怀的沃土。《墨山谣》的家国情怀既体现为莫氏后裔在时代大潮所彰显的爱国主义精神，也表现为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所敞现的家族乡土伦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自古以来，家国情怀的逻辑起点在修身齐家，把报效祖国的远大理想与修身齐家的个人抱负融通合一，既是古人的人生志向，亦是今人的理想追求。如果说建业、建功、建超、莫浩等保家卫国的英雄壮举值得赞美，那么莫亚、莫懋、梦樟、莫峦等怀乡恋土的赤子情怀同样让人感动。莫亚从最初弃读从耕，到后来垦荒造林，把毕生献给了墨山大地；莫懋从寄居城市，到回归乡土，把墨山作为自己最后安顿身心的故园；梦樟从插队落户，到投身铁路，无论身在何方，工作多么繁忙，总是眷恋着墨山的亲人和山水；莫峦虽自幼孤悬海外，却始终对故土念兹在兹，最后不远万里，认祖归宗，报答桑梓，捐巨资帮助家乡建设。对于莫氏后裔而言，墨山既是他们生存繁衍的生活居所，更是他们魂牵梦绕的精神家园，忠孝节义是浸润在他们血液里一脉相承的基因和家风。

　　如果说家国情怀的主旨意蕴使《墨山谣》产生了深层动人的情感力量，那么家国同构的宏大叙事则充分体现了作者追求史诗品格的艺术自觉。《墨山谣》的宏大叙事和史诗品格是在家国同构中完成的。小说主要以墨山为中心，以莫氏家族几代人的人生际遇和精神追求为主线，全景式呈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以来中国社会的历史变迁和时代风貌，其间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土改、十年动乱、改革开放等重大历史事件，作者把历史与现实、国内与海外、乡土与城市、商场与政界交织在一起，在宏大的结构规模和辽阔的叙事幅度中彰显出鲜明的史诗性特征。

　　《墨山谣》的史诗品格不仅表现在结构规模和叙事幅度上，还反映在人物系列群像的塑造上。小说中，黎润林以现实主义笔触和理想主义激情塑造了政、商、学、农、工、兵等各领域各层面立体多元的人物系列群像，有名有姓者达70多人，上至省部级官员，下至普通底层民众，既有“苟利国家生死以”的英雄人物，也不乏追名逐利的“蝇营狗苟”，其中梦樟和慕樟是作者着力刻画的富有时代精神内涵的不同典型。梦樟为实现“铁路梦”而矢志不渝的理想初心和慕樟在官场博弈中不断沦陷的“厚黑学”昭示了社会转型时期两种不同的人生道路和精神追求。在他们身上，既彰显了“不虚美、不隐恶”秉笔直书的史传传统，也体现了“微而显、志而晦”惩恶劝善的春秋笔法。

　　在中国当代小说创作中，铁路生活较少见于文学的想象空间，留在读者记忆中的仍然是20世纪50年代刘知侠书写铁路英雄传奇的《铁道游击队》。曾经长期工作在铁路战线的黎润林对于铁路和铁路人有着难以割舍的“桑梓”情怀。《墨山谣》以真挚的情感和生动的笔触，叙写了我国铁路事业从机车时代到高铁时代的发展历程，反映了铁路局局长、工程师、工程段长、项目经理、一线工人等各类铁路人的工作生活和情感心理，尤其是描写了铁路部门与地方各色人等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往来，这些关于铁路生活深入细致的及物式书写，应该是作者对于当代小说创作的重要贡献。

　　史诗是一种家国叙事，蕴含着民族国家的精神密码。史诗性作品常常通过对民族国家重要历史进程的呈现，通过对不同主体在时代背景下生存境遇和精神状态的书写，从历史抵达当下，进而思考民族国家的命运和未来。巴尔扎克说，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墨山谣》主要叙写了莫氏家族三代人的创业经历和家国情怀，从民国时期莫氏三杰行商天下，为国纾难，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莫懋、莫亚以饱满的激情投入到新中国的建设和发展，再到新时期梦樟、慕樟带着族人的祝福和希冀，在铁路和政界大展身手。不难发现，作者笔下的个体、家族与国家的命运同频共振，莫氏家族的变迁史在一定程度上演绎了民族国家的发展史。《墨山谣》以家族叙事演绎时代风云，建构民族国家形象，把厚重的历史生活与独特的艺术表现融合在一起，既有“史”的氛围，又有“诗”的意蕴。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墨山谣》彰显了家国情怀与史诗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