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睒睒用“三起三落”来形容他在赣州务农的经历。之所以“三起三落”，钟睒睒坦言是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一根筋”和情怀。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越是想象美好的故事，就越可怕”

　　2004年前后，钟睒睒来到赣州考察。“当时的赣州，一些基层干部开始带着老百姓种橙子，赣州有了标准的果子。吃到那些果子时，我就下决心要来赣州做农业，完全出于感性的认知和判断。”钟睒睒回忆道，他当时算了一笔账，赣州的橙子两块四就能榨一升的橙汁，但巴西的橙子，则需要六块钱才能榨一斤。这样的成本优势可以给企业带来数倍的利润，钟睒睒说自己“头脑一热、脑袋一拍”就决定跳进果园“摘橙子”。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越是想象美好的故事，就越可怕。”“头脑一热、脑袋一拍”让钟睒睒付出了代价。赣州的橙子虽然价廉味美，但榨出来的果汁有一股卷心菜的味道。而他们在当地已建工厂，开弓便无回头箭。

　　他们先后去到西班牙、巴西、美国、澳大利亚等国家寻找经验和办法，但所有橙农都对他们说，这是两百年不变的事实，想用纽荷尔脐橙榨汁，门儿都没有。

　　可钟睒睒却偏要开出一条道来：“我这个人有点不信邪。从自然哲学的原理上，从橙子的本质上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味道。”他下决心从企业研究中成药现代化的团队里抽了一半人，共同研究去除橙汁里卷心菜的味道，并用7年时间，最终解决了这个问题，让“门儿都没有”变成了“有门儿”。

　　“留下来，我们一起对抗黄龙病”

　　纽荷尔脐橙榨汁再也没有卷心菜味道后，2014年，黄龙病来了，钟睒睒很快遇到了第二次起落。

　　黄龙病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是柑橘里的“传染病”，被称作“脐橙之癌”。一旦暴发，会把橙子营养供给的通道堵塞住，无法对橙子进行营养输送。染病之后的果树，树上结出的果实果肉无色无味，不仅不能榨汁，鲜果也无法销售。这对农夫山泉和橙农而言，损失和打击是巨大的。

　　摆在钟睒睒面前两条路：走，选择其他的种植基地；留下来，跟果农一起对抗黄龙病。最终，钟睒睒选择了后者。为了让橙农相信农夫山泉，在黄龙病最严重的2014年，农夫山泉还开建了第二座工厂，并于2016年竣工投产。这座工厂年均开工期只有49天，至今还是亏损状态。

　　为了攻克黄龙病，农夫山泉与厦门大学、养生堂研究所、广西农科院、浙江农林大学、美国杜克大学，五个团队一同寻找解决方案，投入了7000万元，建设防虫网。此外，经过多年的摸索和试验，找到了一条行之有效的办法，驯养黄龙病搜索犬。黄龙病会在感染的柑橘树上释放出一些微量的化学物质，这些物质人类无法察觉，但狗的鼻子却能嗅到。经过反复的训练和正向奖励，“狗侦探”对于黄龙病检测的最终准确率能超过99%。

　　钟睒睒介绍，过去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用肉眼或采样去检查每一棵树，而现在，只需要带着“狗侦探”在果园里走一圈，它就能很快找出那些潜在的感染源。钟睒睒计划明年豢养、训练50条“狗侦探”。

　　“所有做农业的人，要做成功，都是有情怀的”

　　钟睒睒遇到的第三个“起落”，则是产能过剩。2023年，大丰年之后，又遇到了罕见的霜冻天气，这使得赣南脐橙严重滞销。为了解决橙农的燃眉之急，农夫山泉在结束榨汁后，又扩大采购了近3万吨脐橙。

　　明年，农夫山泉还计划增加一条产线，扩大采购。

　　做出这样的选择，与钟睒睒的经历不无关系。钟睒睒的父母都是农民，自己从8岁至25岁也在农村务农。这样的经历让他对农民，对农业有特殊的情怀。

　　2014年，遇上黄龙病时，为了让果农放心种植脐橙，农夫山泉就开始用价格牵引来激发果农种植脐橙的积极性，提升果农的收入。这么多年来，不论丰年欠年，农夫山泉一直以较为稳定的价格收购农民的橙子。

　　“说句老实话，一个产业如果守不住，瘫掉是很容易的。我们用价格牵引，就是希望把这个产业救活。”钟睒睒说，“现在很多农民感谢我，实际上要感谢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价格。如果我把价格打下来了，农民是不会感谢我的。”

　　价格牵引给农夫山泉带来了不小的财务压力。今年上半年，农夫山泉的毛利率下降了1.4个百分点，他们在财报中解释说，其中一个原因是果汁的原料价格上涨。

　　钟睒睒却坦率地告诉大家，他做其他产业会非常细致地考虑成本，但做农业他没有考虑过成本，一天都没有。因为做农业无法考虑成本，更不能计较利润。做农业需要的一是情怀，二是坚持。

　　“解决产业问题，扶持产业，这不仅是帮助农民，也是提升我们的国力。”钟睒睒说，“在我心里面，农夫山泉是一家真正的农业企业，不是一个卖水的企业。”

　　龚莉芹/文   许 飞/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