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胤 忠

　　回首71年前的抗美援朝战争，中国人民志愿军克服了武器装备简单、后勤体系落后、气候异常寒冷等一系列艰难险阻，经过无数次残酷惨烈的战斗，胜利完成了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在近三年的战争中，人民群众对这场战争给予了巨大支持，而广大文艺工作者也纷纷奔赴前线，创作了大量表现战斗场面和战争期间生活片段的小说、散文、通讯、诗歌、戏剧，力图真切反映战争全貌。这里面既有巴金、老舍、杨朔、刘白羽等著名作家，也有一些战地记者、志愿军官兵，他们合力留下了诸如《三千里江山》《无名高地有了名》《红领巾》《一个侦察员的故事》等名篇，构成了一幅战争的立体图像。

　　在回忆以抗美援朝为主题的文学作品时，最容易想到的还是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这位军旅作家以三个小故事展示出志愿军的整体风貌，感动了成千上万的读者，也让“最可爱的人”成为志愿军的代名词。以该文本命名的报告文学集问世后，先后印刷22次，发行量达数十万册，并译成多种文字行销海外，影响力可见一斑。更为可贵的是，当战争结束后，魏巍敏锐地发觉绝大多数文学作品要么是突出战斗场景，像陆柱国《上甘岭》、萧伍《照阳江上》，要么是凸显某一方面群体特征或某个英雄人物，像巴金《黄文元同志》、原野《工兵勇士》……把这场战争放到整个历史大背景下去考量、去表现的作品却是凤毛麟角。于是，他试图对抗美援朝作一整体性的概观，充分展现战争的进程、前方与后方的关系、战争本身的意义以及军事上和政治工作上的历程。

　　从1959年起，魏巍克服种种困难，前后耗时20年写就了近80万字的鸿篇巨制《东方》。用丁玲的话说：“它几乎写到了抗美援朝战争中的几个阶段和全部有名的战役”“他是从他的长期战斗生涯中提炼出他的人物、生活、情操……表现了一个时代的最精粹、最本质的东西”。纵观整个文本，可以说魏巍的意图基本得到了实现。首先，《东方》立足于广阔的时代背景。不局限于某几个具体的战役，而是同时关注国内与国外两个“战场”，将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与国内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并置一起，把人民的力量与志愿军将士的力量结合起来，足可把握时代脉搏。其次，《东方》塑造了一系列各具特色的艺术典型。主人公郭祥出身贫寒，长期的战争实践，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指挥战斗智勇双全。这无疑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但魏巍又不拘泥于英雄的单一范式，把他与杨雪的亲密关系、与陆希荣抗争的韧劲、与战友间感情的真挚流露，都写得恰到好处，真正让读者感受到这是一个“可爱”的人。营长陆希荣则扮演了完全相反的角色，带着投机心理参加革命的他善于玩弄手段、耍两面派，不但影响了好几次作战部署的效果，而且畏首畏尾、陷害同志，自然难以逃脱被开除的命运。“调皮骡子”王大发曾经有一些小生产者的狭隘思想，认为和平环境应当解甲归田，还一度自行离队。但战争的再次降临使他逐渐认识到现状的严酷，思想也锻造得愈发成熟，最终赢得了“钢铁战士”的称号。还有周仆、花正芳、乔大夯、小契、金丝等等，一个个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无论从数量还是类型上，都汇聚起了丰厚的人物谱系。第三，矛盾冲突的直观呈现也是《东方》的一大亮点。在抗美援朝的主题作品中，能够把各方面矛盾刻画得淋漓尽致的并不多见。

　　总体而言，魏巍力图塑造的正是一个富有东方气韵的整体形象，战斗的人格、丰富的情感、奋不顾身的英雄气概、抵御侵略的正义感，都在这个东方的形象中获得了充分的彰显，一个个鲜活而具有时代特点的人物为这个形象提供了完美的注脚。“东方”的定义就在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中获得了完美的诠释。同时，这个整体形象的源头是一个以《谁是最可爱的人》为代表的思想片段整合之后的完整思想体系，它糅合了诗歌的热情健朗与散文的从容流畅，构建了一幅壮阔的画卷，有硝烟、有和平，有侵略、有正义，有冷酷、有温情，充分引导人们去深思隐藏在战争背后的思想与思想的撞击。从文学史的维度上看，这部巨著不仅仅是魏巍个人创作的一次重大突破，也是对20世纪80年代以前整个中国当代文学传统的丰富与发展。

　　通过《东方》，我们看到了那个年代的战火纷飞与无数热血军人的义无反顾，看到了党中央在新中国刚成立、百废待兴之际审时度势作出的英明决策，看到了大后方开展建设、支援前线的热潮涌动，也深刻理解了魏巍自述的书名内涵——“这里是今天的东方，不是昨天的东方了”。可以说，《东方》这部燃烧着澎湃激情、塑造了英雄群像的史诗，生动诠释了“我们党的历史是中国近现代以来历史最为可歌可泣的篇章”，也是一部学习党史的宝贵教材。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大会上指出：“抗美援朝战争伟大胜利，是中国人民站起来后屹立于世界东方的宣言书，是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的重要里程碑，对中国和世界都有着重大而深远的意义。”希望透过《东方》描绘的波澜壮阔的场景，让我们和我们的子子孙孙始终铭记这一段不能忘却的历史，永续传承、世代发扬伟大的抗美援朝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