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项 伟

　　“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农历五月正是石榴花开的时节，杨柳被细雨润湿了，枝叶因此娇羞地低垂着。人们用五色丝线包裹角形的粽子，煮熟了盛在镀金的盘子里，送给闺中女子——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宋代，人们过端午时的一个情景。而在科技发达、新事物层出不穷的今天，我们在过端午节时，吃的竟是一样的粽子。在品味软糯可口的粽子时，不由得感慨起历史传承的厚重与奇妙。

　　粽子作为端午节最应景的小吃，相传是为纪念爱国诗人、楚国大夫屈原而来。南朝梁人吴均的《续齐谐记》中有记载：“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罗水，楚人哀之，至此日以竹筒子贮米，投水以祭之。”后来，在每年的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人们都以竹筒装米投江，以祭奠屈原英灵。这也是我国早期的粽子——“筒粽”的由来。

　　那为何后来的粽子又以芦叶或箬叶等包裹呢？唐代徐坚的《初学记》中有这么一段记载：汉代建武年间，有个叫区曲的长沙人，在江边邂逅一士人。此人自称是三闾大夫（屈原官名），对区曲道：“知道你要来这里祭奠我，我很感激！但这些年大家送的祭品，都被江里的蛟龙给偷吃了。这次你有什么要馈赠的话，可用楝树的叶子来包裹，以五彩丝线缠绕，这两样东西是蛟龙所忌惮的。”区曲闻听此言，甚感诧异，正待细问，那士人却已消失不见。之后区曲就如实记下此事，并嘱咐大伙儿照办，渐渐地包粽子用楝叶、彩丝的习惯就流传开来。不过到了各地，楝叶被换成艾叶、芦叶或箬叶，棉线常被棕线、马莲草、禾秆草等替代，也算是因地制宜之举了。

　　但若要追根溯源，其实粽子的“原型”，远在屈原之前就有了，且最初它是被当作祭品而“诞生”的。据古籍记载，最早的粽子源于上古的祭祀习俗，当时的粽子还不叫粽子，在北方，它叫角黍，在南方，被称为筒粽。无论是角黍还是筒粽，好像并不甘于只被供于祭台之上：在魏晋南北朝的很多古籍中可以发现，角黍和筒粽除了陈列于神坛之外，也开始走上了“与民同乐”的路线。

　　粽子这种舌尖上的美食，在历史传承的过程中，更被赋予了很多美好的寓意和内涵。“粽子”谐音“宗子”“种子”，吃粽能多子多孙、香火旺盛，蕴含了古人对于延续香火的渴望。后来在粽子中包红枣、栗子、松子等等，都是这一说法的延伸。最著名的“九子粽”，就是用彩线将9个粽子系在一起，寓意子孙满堂。唐代不少诗人都赞颂过它——“盘斗九子粽，瓯擎五云浆”“四时花竞巧, 九子粽争新”。而到了明清两代，正是科举制度的鼎盛时期，人们就从这方面做文章：包粽子时，以红枣作馅，称为枣粽，谐音“早中”；将粽子做成笔的形状，寓意“必中”，参加科考的学子们都会在考前吃上几个这样的粽子，讨个吉利。直到今天，这一习俗仍然得以传承，每逢大考，有些望子成龙的家长们，还是会做枣粽给孩子吃。

　　“五月家家过端阳，咸蛋粽子与雄黄。”端午节吃粽子，插菖蒲、艾草，喝雄黄酒等民间习俗，文人墨客亦爱记录在笔端。唐代诗人杨巨源在《谢人送粽》写道：“来时三月春犹在，到日端阳节又临。珍重主人意勤腆，满槃角黍细包金。”诗人羁旅他乡，正好赶上端午，房东送了一大盘粽子，这让他很是感动，竟体会到了家的感觉。而同时代的大诗人白居易一到端午前后，就会想起在苏州时的好日子：“忆在苏州日，常谙夏至筵。粽香筒竹嫩，炙脆子鹅鲜。”筒竹青翠，粽香阵阵，还有那外焦里嫩的烤鹅，光想着就让人流下口水。南宋诗人项安世则从“吃货”的角度，对食粽的体验做了一番诱人的描绘：“经年不食三闾饵，一日相逢似故人。旋剥青菰香满手，试餐黄颗软粘唇。蔗浆下箸甘无敌，昌本浮杯小作巡。”好久没吃到美味的粽子了，今日一见，比久别的朋友还亲切。剥开清香扑鼻的粽叶，吃着软糯香甜的粽肉，再配上一杯爽口的甘蔗汁，此中的滋味，真个是“只羡当前不羡仙”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