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全媒体记者 万芸芸
5月以来,由江西省话剧团打造的沉浸式戏剧《那年老街》已演出10场,场场爆满。接下来,该剧将启动第二轮加演。于此,记者与该剧编导熊伟进行了一次对话。
观众也希望成为“戏中人”
记者:恭喜您,《那年老街》迎来了市场与口碑的双丰收。
熊伟:谢谢。我在2019年写出了《那年老街》的初稿,但创作该剧的冲动,已经十来年了。我小时候住在南昌里洲小区,对面是个叫进贤仓的社区。进贤仓街是条老街,我们上下课,就从那里穿行。院子里的骑楼,一到饭点街坊邻居就坐在门口吃饭,孩子们互相串门……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我一直想写一部表现南昌市井烟火气的剧,为了怀念,也为了让现在的人感受到那时老街坊之间浓浓的情感。起初的《那年老街》是部大戏,两个多小时,融入了南昌的红色、古色和绿色文化。目前的演出版本,减弱了一些情节,融入了较多互动玩法,只有一个多小时。
记者:此前您编导的《那年八一》《启航·春天的故事》《风从安源起》等,将戏剧与实景结合起来,而这次的《那年老街》是在剧场里搭景,将剧场“改造”成那年老街。
熊伟:2021年为南昌八一起义纪念馆打造的《那年八一》,是红色场馆夜游实景剧,演出是行进式的。《启航·春天的故事》是建置于南昌市小平小道陈列馆实景基础上的一部文旅作品,以邓小平同志工作过的工厂迎来改革开放为背景,引出20世纪60年代工友们为邓小平同志修小道的往事。这部剧参与感较好,打造了多个区域性空间表演,同时融入观众的参与性演绎。创作《风从安源起》时,我们顶着30多摄氏度的高温,打造了11个场景,希望能与当地红色资源更好结合,丰富文旅业态。
而《那年老街》在剧场里面打造了一个假定性的实景,打破舞台的镜框式,实现全场360度表演。好戏从观众入场的那一刻就开始上演。观演前,大家可以玩许多流行于20世纪80、90年代的游戏。座位号其实是老街的门牌号,大家按门牌号坐到那户人家门口,零距离观看老街的人来人往,每时每刻表演就在观众身边发生。随着剧情推进,工作人员会选择一些有表演意向的观众客串,比如偷偷给某个观众一副眼镜,后面的戏中就会引导这个戴眼镜的观众做出某些戏剧动作……剧场原先可容纳200名左右的观众,现在搭完景,除去演员,每次可接待观众100名左右。
记者:近些年,您为什么执着于创作沉浸式戏剧?
熊伟:当前,年轻人的生活节奏发生了改变,文化需求也随之而变。尽管他们很愿意走进剧场,但与其他休闲方式相比,他们沉浸戏剧的时间还是偏少的。
我曾对戏剧市场做过一个梳理,发现近些年市场表现好的戏剧,更多的是舞剧和音乐剧,话剧在演艺市场中并不具有特别优势。传统话剧的这种镜框式表演,与观众的审美期待存在距离。“剧本杀”会火, VR会兴起,这些都表明了现在的年轻人喜欢零距离成为“戏中人”。
打造沉浸式戏剧的另一重原因,是我们江西历史文化厚重,除了景区里的那种重形式重歌舞重意境重山水的观摩式戏剧,本土戏剧人也可以去打造重故事重演绎重文化重体验的沉浸式戏剧。
舞台边界正在消失
记者:这么多年,从《元首运动会》《小丑》的西式风格,到《窗床闯创》《请开始你的表演》的小剧场幽默和《零下13度》的人文思考,再到近些年的沉浸式戏剧,您的作品求新求变,似乎在不断探索着话剧的边界?
熊伟:这个问题问得我很温暖。是啊,我一直在自我革新。
我以前是学音乐的,可能戏剧理念相对没有那么固化。音乐是有灵魂的,话剧也非常震撼人心,但艺术赛到最后,拼的一定是文化。
2021年,在中央戏剧学院学习期间,我爱上了中国戏曲。中国戏曲的唱词特别美,讲故事技巧也很高超,各类反转、斗争,其悬念感和精彩度完全不亚于话剧。戏剧要持续发展,就应该打破舞台边界,探索不同戏剧类型的融合。创作话剧的不能只懂话剧,创作一定是项综合能力。中国戏曲、古典文学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都可以很好地滋养话剧。我现在写戏,更加重视人文思考与地方文化,有时写得多了,就让自己静下来,借鉴戏曲的凝练。
记者:您曾说,话剧创作要有危机感。为什么?
熊伟:话剧的优势有语言、表演等,但随着科技发展,话剧的优势在慢慢消散。普通话说得好是技能吗?以前或许是,但现在大家普通话都说得好,而且只会越来越好,这就不算技能了。再说表演,话剧适宜塑造人物,话剧百年来塑造了一大批深入人心的形象。但是,随着自媒体的发展,光影艺术的普及,网络上许多素人并不需要去刻意表演,只需呈现他真实生活中的本真状态,观众就会很喜欢这个鲜活的“角色”。
记者:十年前,记者在省话剧团的黑匣子剧场,听了一场由您主持的沙龙。那时您说,江西的话剧土壤并不肥沃。如今,您怎么看这句话?
熊伟:那时,我们刚探索做小剧场,希望打开话剧市场。十年过去了,人们的文化需求越来越旺盛,休闲方式越来越丰富,对舞台艺术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大家不再满足于单一的舞台剧,而是希望有那种无处不在的沉浸式文化体验。
让戏剧触及更多的文化面,是顺应时代潮流的。步入剧场,所有的地方都应该是我们的舞台,所有人是演员也是观众。
记者:从事戏剧创作20年了,您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熊伟:艺术工作者更多的是一种精神满足,现在我依然觉得当初选择艺术是幸福的。
中国最早从事话剧的那些人,有许多是留过洋的,非常有学问,如李叔同等。我是一个读书的受益者,这么多年来坚持读戏剧理论和剧本,不管好的差的,话剧剧本、戏曲剧本,我都看。好的剧本,让我得到启发和滋养,差的剧本,让我吸取教训。无论是团里的青年演员,还是身边的年轻人,我都会建议他们多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