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龙龙

　　《我的阿勒泰》迎来了市场与口碑的双丰收，并成为首部入围戛纳电视剧节主竞赛单元的长篇华语剧集。《我的阿勒泰》改编自作家李娟的同名散文集。原著中，李娟讲述了她在阿勒泰地区碎片化的生活，没有固定的成长主线，叙事也不完整，而影视剧追求情节的戏剧化、连贯性和冲突性。

　　如何改编成了难点。导演滕丛丛介绍：“《我的阿勒泰》原著的优点在于它有很多鲜活的人物和一个很好的背景。如果是商业片，强情节是必需的。我觉得剧集的话，有一个好的人物、好的背景架构比较重要……”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保留了原著的人物和背景，采用了自由灵活、跳跃式的叙述手法，既有散文的质感和韵味，也有戏剧的冲突和结构。电视剧以爱和梦想为主题，讲述了少女李文秀在大城市追求梦想碰壁后，返回老家与母亲张凤侠生活，并与哈萨克族青年巴太相识相恋的温暖故事。

　　“去爱，去生活，去受伤。”这是本剧的核心思想，传递了一种生活理念，经历并接纳所发生的一切。这样散文化的语言贯穿全剧，旁白轻声诉说，保留了散文风格调性不变，质朴真诚，充满诗意，为观众提供了更多的想象空间。第一集开头，四野茫茫，天地洁白，李文秀在门前铲雪，旁白响起：“无风无晴的日子里，我花了整整半天时间，在重重雪堆中奋力挖开一条通道……”借由原著中的自序回忆起十八九岁的光景。“你看看这草原上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们就这样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这样散文化的语言不胜枚举，直击观众内心。

　　剧情胜在用真诚打动观众。本剧未追求大开大合、大起大落的叙事节奏与戏剧冲突，而是如散文般娓娓道来。在阿勒泰，“再颠沛的生活也要闪亮地过”，再大的矛盾也要在古尔邦节消除，奶奶丢了可以找回来，床塌了接着睡，钱要不回来了就不要……这里的生活是松弛的、洒脱的、粗粝的，每个人对生活满怀热忱，守护着梦想、爱情、亲情和家乡。当然，现代文明对传统游牧文明的冲击，父权思想对女性独立、自由恋爱的阻碍，梦想和现实的冲突，人与自然的矛盾等也是该剧探讨的，使得该剧不囿于歌颂真善美，思想的多元提升了该剧的厚度和深度，剧中“大家长”苏力坦对托肯和朝戈的爱情妥协后却依然困惑：“这个世界，一定要这样发展吗？”引发了更深层次的哲学思考。正因为平凡和阵痛，我们看到在草原上和雪山里升起的明亮希望，人的坚韧、温暖、生生不息，是如此的珍贵。生活的琐碎和残酷里藏满了诗意。此外，关于月亮湾、转场、踏雪等意象充满了诗性及隐喻，增加了该剧的美感和悬念。

　　本剧画面是散文的具象化。剧中，阿勒泰广袤辽阔的自然风光和当地独特的人文风情都生动地呈现了出来，堪称“新疆宣传片”，巍峨的雪山、葱郁的森林、清澈的河流、碧绿的草原、成群结队的牛羊、肆意奔跑的骏马……天地如此辽阔与斑斓，像散文诗也像油画，展现出野性纯净的生命状态，令无数观众向往。滕丛丛说，在拍摄过程中参考了《傲慢与偏见》等电影。李文秀拿着桦树皮在草原上像小鹿欢快自由地奔跑，便借鉴了电影《赎罪》中塞西莉娅拿着鲜花在林间奔跑。《傲慢与偏见》中达西从夜晚的沼泽中走向伊丽莎白，与巴太从日落的暮霭中走向李文秀异曲同工。剧末巴太从清晨的薄雾和新年明灭的烟火中，缓缓走向李文秀，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他们看向彼此。画面戛然而止。片尾的留白给予观众想象的空间，散文诗般的剧集如何结尾由观众续写，而在哈萨克文化里，“我清楚地看见你”意思是“我喜欢你”。这种含蓄的画面语言细腻动人。

　　音乐也是该剧成功的关键。牛羊的叫声、淙淙流水声、风吹树梢声、虫鸣鸟叫声……点缀剧集，清新自然。剧中音乐也十分治愈，展现出强烈的民族融合风格。乡村舞会是全剧响起音乐次数最多的情节。李文秀、托肯、库兰在去舞会的路上，经草原、树林，吃野果、采木耳，细细密密的冬不拉声不时响起，展现了纯真烂漫、自然与野性之美。与此同时，张凤侠站在光里与高晓亮相望，第一次响起钢琴声，旋律中有孤独、思念、期盼，也有悲凉，他们的结局早已写在音乐里。舞会上一曲哈萨克民族歌谣《月光》悠扬深情，令人陶醉。剧末巴太和李文秀再见时，《月光》响起，所有的悲喜都藏在歌声里。画面无言，音乐有声，流淌的旋律与美丽的风景共同为观众编织成一段独特的阿勒泰记忆。

　　成功的影视改编往往离不开优秀的文学母本，二者是彼此成就的，电视剧的成功也是李娟文本的胜利。《我的阿勒泰》将散文的自由灵活、诗意盎然与视听艺术相结合，不仅展现了阿勒泰地区壮美的自然风光和深厚的文化底蕴，也让观众感受到了散文的诗意和哲思。

　　“草原上自由的风，仿佛吹到了我的身边。”该剧治愈了观众，帮助观众摆脱内耗、寻求自洽。李娟最近接受采访时说：“现在年轻人焦虑迷茫是正常的，这就是每一个人的命运吧，你不困在这里，就要困在那里……”当下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大，年轻人向往诗和远方，而具有田园风、民族风的影视剧无疑迎合了年轻观众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