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 方
读到庞余亮的散文集《小先生》时,忽然想起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读诗的情景。那时“庞余亮”这个名字常在国内几家著名的诗歌刊物上出现,说实话,他的诗句没能记住多少,但是他的大名我记住了。后来因为不关注诗歌了,庞余亮这个名字便也渐渐淡去。直到近几年在某报副刊上又见到“庞余亮”时,才知道原来他当过老师,他笔下那些笔触清新且富有灵性的文字,都是以校园生活为背景的。这本《小先生》也不例外。
“小先生”是乡亲们对庞余亮的尊称。1985年9月,18岁的庞余亮从师范学院毕业后,成为一名乡村教师。18岁的小老师比学生大不了多少,被称为“小先生”倒也贴切,而且很亲切。《小先生》是他教学之余,记下的孩子们成长的故事。作者以诗人的眼光与孩子般的童心,记录了校园里的许多美好。
印象最深的是《穿白球鞋的树与调皮的雪》,小先生把校园里不同的树想象为一群长相不同的学生,它们手拉着手,做了学校的围墙。“这群杂树好像是校园里一群不听话的学生被罚站了,反省思过,想着想着就生了根,长了叶。”“这些树总是在孩子们的读书声中摇头晃脑。”校园里的树干刷上石灰水后,孩子们都说树“穿上白球鞋”了,小先生夜里出来散步,觉得树都穿着白球鞋,像学生们刚系好了鞋带准备跑步,或者已跑了一阵看到小先生出来,就停住不跑了……我常想,小先生庞余亮如果不是怀揣着一颗童心,笔端是绝对流淌不出如此诗一样的语言。
稚气未脱的小先生,虽然教学经验不够多,却拥有老教师所没有的童心。当童心发现了童心,诗意就在寻常生活里忽然绽放,在《纸飞机飞啊飞》里尤能体现。有一次上课,小先生刚转过身板书,一架纸飞机就撞在了后背,又坠落脚下。小先生没有回身训斥“谁干的”,继续板书。一个少年怯生生地站起来,显然他就是这架纸飞机的“飞行员”。小先生没批评他,只是俯身捡起那架纸飞机,用力一掷,正好飞到少年的桌子上。那堂课,小先生的缄默镇住了很多学生。不过,下课后孩子们都在操场上,学小先生的样子掷飞机。“刹那间,我们的乡村小学仿佛是一座繁荣的航空港。”体谅和宽容孩子们的淘气,是源于对孩子们的爱。
说到孩子们的淘气,又想到《穿白球鞋的树与调皮的雪》里的一个细节。下雪后,树上的积雪也成了孩子们的玩具,他们用力蹬一下树干,然后快速离开,这样,树上的雪就冷不防地落在谁的身上。小先生说,他也曾被学生灌过满颈脖的雪。一次有个学生用力蹬了一下树,雪就把匆匆赶路的校长打了个正着。等校长把身上的雪抖落干净后,周围一个人也没了。校长没追查,而是学着学生们的样用脚蹬树。那些调皮的雪落到地上就老实多了,乖乖地任校长用大铁锹把它们铲到树根下。每一棵树都穿上了大号的白球鞋。
这样富有童真童趣和诗意的文字还有很多很多,《眨眼睛的豌豆花》《一朵急脾气的粉笔花》《布鞋长了一双眼》《长在树上的名字》《卷了角的作业本睡了》……仅是读读这些文章的标题就很有意趣,可感受到小先生童心未泯的诗意情怀。在《一朵急脾气的粉笔花》里,小先生这样写道:“一天,我打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的门上有一朵粉笔花在摇曳着,说实话这花画得并不美,花盘倾斜,花瓣也不全,像一朵没准备好就匆匆开放的花。一朵急脾气的花,这是谁画的呢?我看了一会儿,被一种情愫打动,我拿起粉笔,就在这朵粉笔花的上面画了一只蜜蜂……”
疯长的青草,金黄的麦穗,眼睛清澈的孩子,顽皮嬉闹的模样,或喧嚣或宁静的乡村,乡村校园,那些镜头那些画面那些有趣的事情,在乡村学校长大的人们,一定都还能记得。《小先生》就是这样一曲让许多读者的内心荡起涟漪的乡村牧歌。我也是在乡村学校长大的,但从未发现,原来乡村校园里有那么多诗意和美好。读完《小先生》才明白,庞余亮为什么还是一位诗人。在他眼里,乡村校园就是个童话世界,是乡村校园滋养了庞余亮,不然那些富有灵性和诗意的语言从哪里来?显然是小先生与学生们在一起成长中获得的灵感。
有人说,童心是一位优秀教师的精神标签。如果再赋予诗人的情怀,那简直就是绝配了。建议为人师者都来读读《小先生》——这本被誉为中国版的《爱的教育》的散文集,之后,或许你也会把看似重复枯燥的校园生活过成一首美好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