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秋兰
就像一场旅行,稠溪村走到了远足的终点,它停了下来,在后人的频频回顾中,在山雨山风中,渐渐隐退,成为一幅略显模糊的山水画。
接近它,有的人感受到了时间的停滞;有的人,依稀看到了梦里的老家。
渐隐的村庄
1月20日,除夕前一天,刚刚感受完乐安流坑古村的热闹年味,记者随车直奔离县城36公里远的乐安县南村乡炉桐村组稠溪古村。
“稠溪古村依山而建,村里的房子大多是土坯、石墙砌成,因为处在半山腰上,被人称为悬壁上的村庄。”听着乐安当地人的介绍,车子摇摇晃晃顺着公路前行,随着山势的增高,路渐渐狭窄,茅草也从低矮到近一人高,露出深山的本色。
40余分钟后,车子已不能前行,下车顺着石板陡坡再往上走百米,村头有高高的大枫树。顺着小路再往上走,眼前豁然开朗——一栋黄色的土坯房正对门前池塘,门脸上的对联颜色鲜艳还未剥落;风吹过,池塘水面微微荡起涟漪。
村庄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打开在记者眼前。略高于池塘人家的对面山坡上,是这村庄里最“宽阔”的平地,一栋巍峨气派的王氏大宗祠稳居其中,除了“王氏大宗祠”五字,其上另有石条刻有繁体“追远”两字,精美的石雕、苍劲的字体,就像这栋睥睨山下的建筑一样,充满了王安石后人应有的内蕴与大气。700多年前,王安石后人搬迁此地耕读传家。700多年后的今天,站在此地,我们仍然似乎能听到这祠堂前,鲜衣怒马的王氏少年意气风发,朗朗笑声穿越时空而来。
“从2011年开始,原有1000多人的稠溪古村整体搬迁下山,如今,村中只余下青苔满身的石板路和古建筑,依然在坚守着。”耳边村人仍在介绍,细细打量,整个村庄安静柔和。时光,确实如河流涤荡着村庄的走向。
坚守的家园
何以“稠溪”?“四面环拱,居人以溪。山稠叠名,故曰稠溪。”
稠溪古村现存明清古建筑20余栋,其中祠堂8座、书院遗址2座,最典型的便是建于明代的王氏大宗祠;古村亦是座“石头城”,村中大部分为石路、石桥、石巷、石岸、石磨坊以及石头砌的古屋。据该村族谱记载,宋理宗开庆初(1259年),王光之孙(王安石第十一世孙)王积贤同子隐居稠溪,从此繁衍生息。该村还有别名稠溪寨,说明村落地理位置的险峻。
因山而生,因水而活。稠溪古村虽然是高山上的村庄,却与水相依相偎——一条溪水以“人”字型从山顶分流而下,穿村而过。村人因势利导,房子便参差建在坡上,部分是黄色的土坯房,大部分是以石条为基座的石屋,还有部分是以吊脚楼的形式架空建在溪水上面。清粼粼的溪水,或依屋而存,或者穿屋而过,它是厨房主妇的淘洗用水,也是闺阁女子浆洗衣物的活水,更是精壮汉子掏鱼养鱼的池塘之水。
水,是稠溪之魂。虽然村民们都搬迁到了新村居住,但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来处。每当竹子茂盛的季节,主人们便回到大山,打开自己的家门在里边暂住和休憩;在这里,他们将度过收割的季节,享受竹林带来的丰收;同时,村庄上还分散着多口没有废弃的池塘,他们持续投入鱼食,静等鱼肥。
稠溪的惆怅
故乡像是人身体的血液,日夜流淌在跳动的心脏中。
当我们几个外乡人在村里猎奇游走的时候,已搬迁山下、70多岁的村民王东详也回到了村子里。大年将至,他要到自家的鱼塘里捞几尾过年的鱼。“山里的水好,自家鱼塘里的鱼更美味。”他告诉记者,不止他家,村里还有几口鱼塘都养着鱼,大家舍不得废弃,过年吃上自己养的鱼,也更有仪式感。
正说话间,又有几个少年“噔噔噔”地从山下步行而来,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都是回老家过年的王氏后辈,趁天气晴朗,便结伴回稠溪古村瞧瞧。他们踏上弯弯绕绕的青石板路,经过石砌的书院,驻足在大门没有关紧还能看到堂内挂钟的人家前,轻车熟路,像游人又像游子,在村里行走,带起的风熟悉而又陌生。
依稀的,风又传来他们的叹息:“好可惜,老房子没人住,都要倒了吧。”
记者心里一紧,再仔细打量,形制精美独特的书院,仍然透出当年的巧思;王氏大宗祠内石碑树立,记载捐款修缮的乡人名字;另一处祠堂,也被修缮得整洁干净,香烛痕印还新鲜清晰;但同时,一些民居也呈现颓势。
其实,在2019年6月,国家文物局公布第五批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的村落名单,稠溪村成功入列;民间的写生、采风、摄影踪迹在这里也从未断过。
为了让大山深处的无人村庄留下,多方正在努力,只是古村落的保护和活化难度不小。2018年,乐安县与北京城建设计发展集团达成意向,对稠溪古村项目开发做了详细的规划方案,拟投资3.98亿元把稠溪建成全域乡村艺术馆,以期文创与古村碰撞,用艺术复兴乡村,但种种原因,尚未正式启动。
“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稠溪甚美,如何留住这个独特资源?从开发上说,眼光、想法、实力非常重要;从保护上说,多方重视、支持也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