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全媒体记者 李 歆

　　初夏时节，登上高20.5米的北城墙向南眺望，茂密的植被间，隐隐有高低不平的隆起。目光转向北侧，平缓的赣江自西向东流经脚下。

　　这里是泰和县城南郊的白口城遗址。植被覆盖下的隆起，是全长2700余米的内外城墙遗迹。这座面积达25万平方米的古城呈倒梯形状，除了外城部分北城墙被赣江水冲毁，大部分保存完好。

　　从古至今，这座古城的记忆一直与泰和密不可分。

　　最明确的记载，当属《陈书·高祖本纪》中的文字：“高祖（陈霸先）遣杜僧明等率二万人据白口，筑城以御之。”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说，陈霸先遣将所筑之城，即是白口城。光绪版《泰和县志》“白口城”条目下也注明：“（白口城）在县南五里……霸先遣杜僧明筑城于白口御之，即今高城是也。”

　　“玉垒镇高丘，龙光夹岸浮。离离荒草畔，古堞尚空留。”到了清代，高耸于赣江之畔的白口城，成为“西昌（泰和旧称）八景”之一。文人们来此吟游怀古，站在夯土城堞之上极目赣江奔流，遥想《陈书·高祖本纪》中所记载的陈霸先驻兵于此时出现的异象：“（高祖）进军顿西昌，有龙见于水滨，高五丈许，五彩鲜耀，军民观者数万人。”

　　北伐登基的真命天子，光彩夺目的水中之龙，让这座古城的故事流传得颇具奇幻色彩。

　　1984年，白口城遗址被列为泰和县文物保护单位，人们对它的猜想也越来越多。光绪版《泰和县志》记载，“秦汉庐陵县故城在泰和县西北三十里处，东汉首设庐陵郡，郡治即位于西昌”。但秦汉庐陵县的县城和东汉庐陵郡的郡城，究竟位于何处？如此规模的白口城，有没有可能是东汉庐陵郡的郡治？围绕着这些问题，学者们各抒己见。

　　为破解庐陵文化起源之谜，2001年和2004年，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先后两次对白口城遗址进行发掘，出土文物标本700余件。

　　考古发现的多个证据，推翻了陈霸先始筑此城的说法，而将城墙最早的夯筑年代指向了汉代。考古队对城墙解剖的结果表明，以板筑法筑成的城墙堆积层内，存在着大量汉代板瓦残片。在城内最高处的土台上，发现了两排间距约3米的圆形柱洞，推测为一组大型建筑的基址。土台内的灰坑中，出土印有“大泉五十”和“货泉五铢”样式的钱文砖，这些西汉末年王莽改制时期出现的货币符号，为人们推断白口城建筑的年代提供了有力依据。

　　不仅如此，考古发掘显示，城内堆积层中，还存在较多春秋时期陶片。这说明人类在此聚落的时间可推至春秋战国时期。然而，由于并未出土更为有力的直接证据，当年的考古发现，并未能够完全解答“最早的庐陵郡城是否在白口城”这一疑问。

　　为进一步揭开白口城的秘密，2023年8月，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与江西省考古研究院在泰和县签署合作协议，正式启动白口城遗址考古合作项目。“我们计划在接下来的数年时间里，对遗址展开大规模考古发掘，逐步弄清城址筑城年代、主要布局、功能分区、建筑形制及城内各期文化沿革，为庐陵文化发源地研究提供更丰富的考古支撑。”泰和县博物馆馆长汤晖说。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行走在白口城中，昔日的城阙殿宇覆压于黄土之下，让人顿生怀古之幽情。这里会是东汉建安年间建立的庐陵郡遗址吗？1800多年的秘密，就埋藏在满布榛莽的高垄之下，等待着重见天日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