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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自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央视财经频道《对话》访谈钟睒睒
  央视主持人《对话》钟睒睒

  2023年3月20日在长白山考察

  2012年7月26日在武陵山考察

  2014年9月2日在临江考察

  2023年8月15日在云南轿子雪山考察

  农夫山泉信丰县赣南脐橙基地

  “农夫山泉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明星品牌。但是如果要提到农夫山泉的创始人,你是不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今天我们特地把他请到《对话》节目的现场,热烈的掌声有请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先生!”

  财富本身是有社会责任的

  •主持人:我们俩上一次在节目当中握手是2005年,这一下二十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主持人:其实这二十年的时间当中,我还是很注意去看你的一些动向,但往往也让我很痛苦,搜来搜去也不知道钟先生在干什么。你自己觉得这二十年里你变化最大的是什么?

  钟睒睒:白头发,白头发很多了。知识面还是拓宽了,以前很多不懂的东西,通过这二十年踩了很多坑,那些坑实际上都是有价值的。人生的丰富性是由一个一个踩出来的坑形成的,大家不要觉得我不踩坑,我不犯错误,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主持人:所有的经历其实都是财富。在你身上一个绕不过去的光环也跟财富有关,钟先生今年又一次成为中国首富。我看到大多数人做首富是开心的,所以我们现在要来看一下你的表情。

  钟睒睒:我过我的日子,我没变化,我没有觉得人生当中有什么改变。如果从财富本身来说,我们应该看到这种财富是消费者或者是市场对企业家的一种褒奖。

  •主持人:对于外界看首富的负面眼光,你会觉得委屈吗?

  钟睒睒:我不觉得,但它让我去重新思考,首富的责任在哪里?首富是有责任的,因为社会对我的要求不一样了,比如说,我们以前做很多利他的事情,我想的是,如果善欲人见那就不是一种真善。但是成了首富以后,首先对我的批评是来自于只捐2.4万瓶水,那2.4万瓶水说起来是一种我们的制度设计。实际上是在汶川地震的救灾过程当中,我们把水运到了成都,但成都交通全部瘫痪,如果要第一时间把水送到救灾现场,基层员工必须有授权。所以我们就在制度上设定了,任何时候只要有公众危机,那么把这个送水的权力下放给每个大区。然后各个大区又进了一步, 1000箱下放到各个办事处和经销商,1000箱就是2.4万瓶。这个制度设计本来是一个好的东西,但是在网络争议的过程当中却被拉出来作为一个首富的诟病。我认为大家是不了解我们的制度。

  •主持人:有人说从全世界来看,美国的首富是造火箭的,中国的首富是卖水的,所以就比较“水”。

  钟睒睒:我觉得这句话也很中肯。我就是卖水的,我就是比较“水”。美国的首富埃隆·马斯克,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天才型企业家。我们两个人有非常大的不一样,我25岁在干什么?我读了四年小学,做了十七年的农民。埃隆·马斯克24岁的时候,已经是斯坦福大学博士生在读,他博士生没读完就下海了,去做他的理想事业。但同样是首富,社会责任是可以比较的,因为财富本身它是有社会责任的。

  钟睒睒:埃隆·马斯克走的那条路是创造科技的边界。我是个农民,我的经历让我更多去想农民,做我知识范围当中可以做的事情。马斯克做得非常惊天动地,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企业家,我解决了美国人没有解决的问题,我保持了农民的正常收益,这是我能贡献的,所以我也为自己自豪。

  •主持人:在你的知识范围和结构当中把它做到最好,这是你所理解的首富的责任之一,对吧?

  钟睒睒:我认为首富的财富责任当中,首先要包含具体的、可执行的利他主义,这个是必须的,所以我们来评价一个“富”字,它是一种社会善的成分,你要引导它、褒奖它、鼓励它去成为一种善的力量。

  •主持人:你除了不喜欢被过度关注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个所谓的魔咒?有人说,首富好像是一个高危字眼。

  钟睒睒:我对自己的结局是非常有信心的,第一白手起家、干干净净,每一块钱都是干净的;第二我照章纳税;第三我为上下游供应商留利;第四员工的福利待遇。当然,我还有努力的空间,但是就我目前的水平来说,我对自己是满意的。

  流量也要承担法律责任

  •主持人:有人说你不是一般的流量担当,你是顶流。

  钟睒睒:我不觉得自己有那种能力,我看流量的时候,我在观察。如果“流量”这个词带的信息没有责任人,也就是流量在舆论的环境之下不承担法律责任,那流量一定是种恶。流量本身就是从水当中来的一个概念。李冰父子在都江堰因势利导,让这个水行善。但如果这个流量让有一些带有私人目的,或者为了获取金钱,用科技手段利用人性的弱点,故意做流量势能,形成大规模的无序的网络,那么到了一定程度就有它的破坏性。

  •主持人:听起来应该是你也被流量所伤。你愿意聊一聊你经历过的某一次这种来自于网络上的非议吗?

  钟睒睒:网络上的攻击我认为让它去攻击吧!我估计这一次我在网络上的污名化洗不干净,随它去吧。

  •主持人:这是一种无奈的放弃吗?

  钟睒睒:不是,我做我的事情。我有自己心里的理想,最后天一定是要亮的,但就是亮得晚了一点,我能坚持到天亮。很多人说真理不会缺席,它可能迟到,但迟到就是一种伤害、一种损失,真理是不可能迟到的。

  观众:我做农夫山泉的经销商有二十多年了。你如果想对一个人做好的评价、做公平的评价,你首先要去了解他,他在做什么事情。作为一个企业家来讲,产品就是他的人品,如果你没有好的产品,从我们企业的角度来说何谈人品?

  •主持人:他们都义愤填膺,钟先生你当时是不是也是处在这样的心境当中?

  钟睒睒:我是有时候愤怒一下,但很快就过去了。我照样睡觉,照样吃饭,照样上班。有时候很气愤一下,认为你净胡说八道,如果有一点是真实的,我就笑纳,但几乎全是胡说八道。我本身做过新闻工作,新闻也是我的第一个专业。

  •主持人:真实是新闻的第一要义。

  钟睒睒:对,我觉得网络怎么可以这样,它没有逻辑了吗?它把简单的逻辑完全去掉时间、去掉环境,然后来呈现。加上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只知道这个人有那么坏,又是个首富,想象这个首富本来获得这个金钱就有原罪。

  •主持人:我相信正像刚才说的,当这些屏幕背后的人发出这些观点的时候,他其实是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的。今天你愿意给这些“键盘侠”说点什么吗?

  钟睒睒:我觉得“键盘侠”的存在本身也是一种话语权,对这种话语权首先要承担伦理的责任。第二个还要承担道德的责任这是为他自己好。一个人学会了去探求一个事物真相的时候,本身就是一种人生阅历的进步,所以要去做好的事情,对他人有益、对社会有益的事情,整个社会向上了,自己也向上了。

  钟睒睒:我认为如果年轻人都泡在网络上面,我是不认同,我认为年轻人非常非常重要的是去动手、去实践、去见识。我认为作为一个年轻人,宽度比深度更重要,他需要各种各样的见识,就是传统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不能在小屋子里接受别人的思想,全是别人嚼过的馍。

  •主持人:我偷偷地藏好了一瓶水,农夫山泉饮用纯净水。我记得在我们当年对话的时候,包括在后期你反复都说我们是不会做纯净水的。现在钟先生食言了,他做了纯净水。

  钟睒睒:我必须要回顾一下,我为什么会停止生产纯净水?1996年我去收购严东关五加皮的酒厂,县里请我到新安江旁边的大坝旁边吃饭。我看了那个水,我觉得这个水怎么能流掉呢?就这样一拍脑袋,做了水,做的是纯净水。当时天然水做的纯净水跟自来水做的纯净水,那真的是不一样。比如说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可能他敏锐度高一点,立刻就辨别出这个是甜的,广告语也就是这么来的, “农夫山泉有点甜”,真的甜。

  钟睒睒:第一次生产这个纯净水的时候是无知的,我什么水知识都没有,但是到了欧洲,我几乎看不到纯净水,到了美国有一点纯净水,但是到了日本全是天然水,没有一瓶纯净水。

  •主持人:那个时候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钟睒睒:那个时候我看了很多资料,从1996年做水到2000年第二个工厂建成,中间四年时间,我的知识体系发生了变化,知道了水当中的矿物质是肠道摄入的,对人体有好处。美国心脏病协会还有一段话,我当时背下来的,水当中的TDS(总溶解固体量)含量与心血管的发病率成反比。年纪大的人,对没有矿物质的水尽量少喝,不要喝。但如果是年轻人,不用管你喝什么水。我的错误我要反思一下,我如果有错的话,我的错误就是粗暴地做了决定。我一想这个水如果是给我父母亲喝的,给我孩子喝的,我肯定是不生产这个水。后来,我就宣布停止生产纯净水,选天然水,如果没有今年这次网络争议,我永远都可能不会生产这个水。

  •主持人:那这两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钟睒睒:你看现在这次网络争议当中,人家说你“农夫山泉有点甜”骗了我二十年,骗了我一辈子,有些人说,你就是不甜的,哪里有点甜。这个是对我的反向刺激,我想,我的错误最多也就是剥夺了消费者的选择权,既然你要选择,那我重新把机会还给你。我今年(2024年)把这个水推出来,我仍然告诉大家,你如果要有点甜,喝味道你就喝这个绿瓶纯净水;你想健康你就喝这个红瓶天然水。我把选择权还给大家。

  •主持人:你看如果你是一个没有流量的企业家,你做这些战略的选择,其实公众是不怎么去关注的。

  钟睒睒:我一开始就讲流量是一个中性词。你给它装什么内容,装善它就是呈现善,装恶就是发散恶。但是当人为去掌握流量,流量就赋予商业性,有商业目的,那么商业目的从恶向善就要靠法律来管理。流量本身没有商业性,但带了商业性,就要有法律的限制。

  慢是长期的技术积累

  •主持人:我们赶紧来看看贴在钟总身上的下一个标签会是什么?这时候出现一个“慢”字,其实对于做企业来说,很多人常常说唯快不破,一定得快,但是这个“慢”字跟钟先生有什么关系?

  钟睒睒:这个慢实际上是相对的,没有时间,你真的磨不出一个好产品。吉林省靖宇县是我们的水源地,那个地方花的时间有十年,当时的县委书记,他到我这儿跑了八趟。

  靖宇县委副书记王鼎:钟总刚才一直在说,我们当年的县委书记是怎么上农夫山泉的。其实他没介绍,他是怎么上靖宇去踏查水源地,然后一趟一趟地跑。保护区的森林覆盖率比较高,将近94%,每一次过水源地都要走湿地,所以来回看一个水源地,大概要两个多小时。水是可再生的流动资源,合理的开发使用就是财富。大多数的矿泉水其实都是白白流走的。农夫山泉建厂之后,它能够在合理开发使用的前提下,给我们带来很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农夫山泉是第一纳税大户,农夫山泉在当地基本90%以上的用工,都是我们当地的群众。

  •主持人:在你所有的这些找水源地的过程当中,有哪一次是最艰难的或者说历时最长的?

  钟睒睒:那是峨眉山。峨眉山这个水源正好在地震带的裂隙当中。2008年以前,我们已经在那个地方找水,但是始终没有下决心。2008年大地震,没有企业能调水进去,因为路都有问题。地震以后,我们一定要在当地建一个工厂。

  •主持人:那是出于责任的一个考虑。

  钟睒睒:那个地方建厂特别特别难,因为我当时的搭档是一个胖子,他说,那个地方我爬不上去了,你爬上去。每一个水源的出水口,我是必须要看过的。

  广西上林县委副书记、县长王鹏:农夫山泉所有的水源地都有几个特点,一个是生态环境好,这是自然而然的。好山出好水,但是还有一个特点是什么呢?就是我们的经济发展程度,其实是相对落后的。在农夫山泉所有的这些水源地的所在地,大多数是革命老区、偏远地区,包括一些少数民族地区。所以在这个方面,企业跟我们当地的党委政府,也是一个双向奔赴,就是在企业获利和经济发展当中要有一个平衡点。农夫山泉对天然水源的苛求,其实是对当地生态环境一种最好的背书。

  王鹏:我们的水源点是在一个深山峡谷里边,当时关于让不让钟总进到里边,我其实跟企业的负责同志有过争议的,主要是中间这个路太险,有一段大概我们两个脚并在一起是站不下的。它是在一个原始的渠道上面,这个渠道最宽的地方可以并排站两个脚,窄的地方就只能前后错落地前行。我当时想钟总虽然身体基础很好,但毕竟是大老板,再一个他还是上了点年纪。他们公司的同事告诉我,你这个不算什么,当年钟总在峨眉山的时候,差点就滑下去了。

  钟睒睒:峨眉山取水口是一个七十度的坡上去的,上去只能贴着边站,而且只能一只脚用力,下来也是同样的路。只有一条路,但是农民在那上面干什么?仍然在种黄连。这个地方建厂有两个好处,第一是解决了当地农民贫困的问题,第二是可以带来就业,只要一户人家里面有一个在工厂就业,就解决问题了。

  钟睒睒:我去年(2023年)去过的水源地云南的轿子雪山,我是骑驴马上去的,但是我仍然觉得要去看一下这个水是从哪里出来,我看了就放心,否则我不放心这个事情。

  •主持人:在过去前十五年当中,你心里着急过吗?

  钟睒睒:我有着急过的,不是没有着急过。因为那个时候负债率百分之九十多。但是你急不得,有些东西急不得。

  •主持人:可是你的行业又需要你快,快消品,产品的迭代等等都需要快。

  钟睒睒:快有快的坏处,如果没有真正的好,被覆盖是很容易的。它的新产品每年可以出一代,一代一代地出,就那么快,但是它寿命不长。你这个慢是为了长寿,更加长寿,这种慢是长期的技术积累,它是非常强韧的一种企业生产力。

  •主持人:你做橙汁做了八年,到现在盈利了没有?

  钟睒睒:现在橙汁还没有盈利。

  我本身就是个农民

  •主持人:很多人可能会觉得不太理解,你做水都可以挣到钱,偏偏要进入到农业领域,进入到一个靠天吃饭的环境当中,所以你最初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

  钟睒睒:2007年,赣州安远橙子丰收,5角钱1斤,有一个县长当时请我去,他说你能不能来造一个榨汁厂?我到那边去,这个地方摆了两个橙,然后给我介绍,他说这个橙你知道它的味道吗?我说我不知道。他说,这个味道,我们如果不说第一,世界上没人敢说第一。然后他就把橙切开,我就一尝,马上就化了,也就是入口即化,糖酸比非常好,我那个时候已经做了农夫果园。

  •主持人:所以你这个商业敏感就觉得这个东西应该要做?

  钟睒睒:对。第一个它的价格波动差是这样的,大年5角钱,小年1.5元,它永远是这样的,我说我进来以后可以烫平这个波动,或者我还可以把它农业标准化,因为我可以把商品果标准化。农业过程它就三个“化”,第一标准化、第二系统化、第三合约化。一定要跟农民有合约。但进去以后踩了一个大坑,这个坑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橙子榨出来的汁不能喝。

  •主持人:为什么会不能喝呢?

  钟睒睒:因为工业橙它储藏之前有一道杀菌程序,这个杀菌过程会出现一种包心菜味,这个坑是我知识面不能包含的,是一个烫手山芋。企业家的责任首先是行动解决难题。我跑了西班牙、葡萄牙、荷兰、巴西以及美国的佛罗里达州。我问他们啥原因?他们说你不知道纽荷尔脐橙不能榨汁?说这是世界难题。榨汁有榨汁的橙子,有榨汁的品种,杀菌不会变味。

  我对自己有一个要求,叫把错事做对,这件事情即使是错的,你如果定下来要做了,你就要把它做对。我停下来研究,2014年我们解决了榨汁的问题,另一个问题又来了,黄龙病。

  可能很多吃橙子的人都不了解这个黄龙病对全世界影响有多大。佛罗里达州有全世界最大的橙种植基地,感染了黄龙病。我去年(2023年)查它的资料,大概是2004年的时候产量到了高峰,2.5亿标箱。到了去年(2023年)只有1600万标箱,也就是跌去了93%。你要知道美国政府、佛罗里达大学,在这个上面投入了足够多的精力,它仍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我们种这个橙真正解决产业问题花了多少年?花了十四年。一个产业发展到100万亩以上,那是当地政府花了不知道多大的代价。我知道当年的赣州革命老区,它最贫困的一些地区,都是干部带头,每个干部拿出3万元、5万元,种3亩地,然后农民再跟着种,这样种起来的橙。但是三年时间,黄龙病导致推成了平地。

  我们干什么?用价格牵引。原来1.5元的价格,我就提到2.8元,然后我签了4300张长期合同,规定好最低收购价,然后每年都会浮动,市场上去的时候我浮动上去。

  •主持人:也保证他们的收入。

  钟睒睒:也保证他们的收益。只要你按照农夫的标准化种植方式,我保证收购。现在赣州革命老区的农民,技术到了什么程度?比当年的柑橘研究所的专家还懂。只要看这个树上的叶子就知道是否感染了黄龙病,马上就砍树,把患病树抑制在一个非常低的传播概率。所以佛罗里达州的产量已经下滑90%多,我们从150万亩发展到200万亩。更重要的是从农业的农民转化为农业的工人。

  •主持人: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和那么多不同区域的农民打交道,参与到我们整个农业的生产和建设过程当中,有什么样的体会要和大家分享?

  钟睒睒:因为我本身就是个农民,所以农民的心理我非常清楚。农民是愿意跟你共患难的。但是共患难以后是不是我们能够共富贵,也就是是不是产业起来了以后,遇到了丰年开始压价,遇到了歉年又开始抬价。农民对这个是不高兴的。所以产业政策一定要有价格保证,一定要有契约,实际上农民是守契约的一群人。

  •主持人:今天我们悄悄地请了几个农民朋友,请他们在现场现身说法。

  农民朋友一:主持人好,钟总好,我是赣南脐橙的种植户,我种了七八十亩的脐橙,2003年开始种,2016年开始卖给农夫山泉,销售有保障,赚了一些小钱,搞农业的风险太大,靠天吃饭,假如没有农夫山泉收购橙子去榨汁,我们的果园就比较麻烦。农夫山泉是有良心、是对农民有感情的企业。

  农民朋友二:我是来自新疆伊犁的岳海军,我是一位黄元帅苹果的种植户。现在基本上奔小康。

  •主持人:方便透露一下去年(2023年)收成怎么样,赚了多少钱?

  岳海军:去年二十万元。

  主持人:二十万元,看我们这霸气十足,明年采访你的时候可能你会说40万元。

  岳海军:不敢那么讲,明年可能希望35万元吧。

  •主持人:35万元,谢谢你,伴随着和农夫山泉的合作,我们听到了农民他们不断致富生活变好的故事,真的让我们很欣慰。但转念一想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心情没那么好,因为咱们还没盈利呢?

  钟睒睒:农业的盈利你要看什么,你要从整个公司来看,它是有边际效应的。什么叫边际效应呢?你看春节,如果没有橙子,它整个季节都不丰富了,你光卖水,那个时候卖水的人没事情干。所以一个公司要靠整体。公司不是每一样都要赚钱,它有些是战略性的亏损。一定要有战略性的亏损培育项目。

  •主持人:这个战略性的亏损,你给自己有定过一个时间表吗?我们拿茶来说好了。

  钟睒睒:我们茶2012年、2013年到现在十几年了,前六年是没有赚钱的,但到了2021年,这个增长曲线上来了。前面这一段长不怕,但是你后面要拉得起来。这个茶我们为什么会坚持?茶实际上是非常非常中国的,具有中国魂的一种产品。我就要用工业化的手段组织农民的集约化,让茶普及千家万户,重新在中华大地成为一种非常优雅的文明,再次向世界传播。

  钟睒睒:然后现在你看,我们已经从简单的农业采购茶到了管理茶园,我们现在不但要求农药,而且要求肥料、有机肥,而且标准化,然后马上要求滴灌,就保证你自然条件之下受影响最小,让农业不受天灾的影响。财富是你的贡献的回报。你做了贡献,财富一定是会回报给你。

  •主持人:所以你把前面当成是一个非常有效的积累过程。

  钟睒睒:对,你必须要去做那些功课。2023年的三个月我大概有50亿元到60亿元利润,但是前十五年我加起来可能还没50亿元利润。

  •主持人:所以听得出来你一直秉持着慢其实也是一种快这样的一种理念。

  钟睒睒:对,它最后是一种竞争力。有时候快慢它是一种能力积累,它不一定完全绝对是一个数字。但是你真的要知道哪个时候该快,哪个时候该慢,快慢一定是企业家的一种能力。

  •主持人:人们常常说预测未来是最难的,在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明天发生什么我们可能都不知道,你怎么能准确地知道,你看到的未来就是十年后可能看到的未来?

  钟睒睒:这个就是每个人有自己的经营哲学。比如说像我这样,我非常崇尚自然哲学。人类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是关怀自己,所以健康一定是未来。产业、产品,围绕着“健康”两个字,但“健康”两个字听起来非常广泛,你把它落实到一个点上,你的需求就出来了。

  •主持人:那就是你产品的竞争力了。

  钟睒睒:对,然后你去看现在产品的毛病在哪里,缺陷在哪里。

  •主持人:不断自我革新,不断迭代升级,就拿农夫山泉的产品迭代来说,你看有这么多产品,而且是不同的品类,你是一个天生喜欢卷的人吗?

  钟睒睒:我认为卷这个词本身也是一个没有错的词。卷它有两种卷法,一种是往下卷,产品质量下降,质量下降然后价格下来,往下卷;还有一种往上卷,就是我产品质量提高,价格提高,这是一种好的卷。真正正向的卷就是两个向上,质量向上、价格向上,然后社会的财富就增加了。

  制度传承放在所有权传承之前

  •主持人:我们聊了这么长时间钟先生的企业经营,总有一天我们需要面对接班人这个问题,你现在已经有意中人了吗?

  钟睒睒:意中人是一个模糊概念,企业的接班人分两个接班,一个企业层面的,它的文化传承、制度传承、价值观传承。大概从二十年前,我们就确定我们的价值观,创利、育人、兼济天下,我们是非常重视制度设计的。制度创新或者制度传承,一定放在所有权传承之前。制度传承、文化传承是一个企业长盛不衰的重要问题。

  •主持人:这也是你最希望在接班人的身上传承下去的内容。

  钟睒睒:对,因为这个传承是可以跟你没有血缘关系,这是最重要的。第二个是你的所有权传承。

  •主持人:我听到坊间有这样的说法,说农夫山泉有可能会传给美国籍的二代,未来它可能就不是中国企业,此话当真?

  钟睒睒:我认为农夫山泉永远都是一个优秀的中国企业。我再重复一遍,农夫山泉永远属于中国,农夫山泉的股权结构非常简单,没有什么群岛公司。最重要的所有权问题我一定是考虑得非常清楚的。

  •主持人:接班人现在接近了百分之百清晰了吗?

  钟睒睒:不清晰。它不能清晰,因为这个是惯例。

  •主持人:不能清晰我怎么知道该我接班,我得做点准备。

  钟睒睒:不能做准备,所有大公司它为了让这个机体永远处于竞争阶段,它要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有机会的。

  •主持人:这个谜底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被揭开,让公众看到。

  钟睒睒:我认为他们的能力让我看起来我可以放心了,我可以交这个棒了。

  •主持人:说一个反向的例子,什么样的接班人,他可能不会如你所愿,把企业继续带到蒸蒸日上的地步,反而会让企业走下坡路?

  钟睒睒:接班人最不好的素质就是犹豫。议而不决,不果断。这个是最底线的素质,因为你哪怕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你也要决断。我认为接班人还需要的是一个善良、足够的聪明,然后利他,有创新性,敢于打破常规。我这些要求都非常高的,但是可以是一个集体来完成。

  我希望自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主持人:今天在节目当中和钟先生聊了这么多,都是围绕着人们贴在他身上一个又一个标签开始的。今天我特别想问钟先生的是,当你面对这么多的标签,你最想撕掉的一个标签是哪个标签?

  钟睒睒:我认为他既然给你贴上了标签,那一定有它内在的道理,你就慢慢去消化,你不要去撕掉。

  •主持人: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如果说我们自己给自己也来贴一个标签,钟睒睒等于什么?

  钟睒睒:我希望自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觉得我欣赏塞万提斯这个作家,他另外一个绰号就是理想的疯子,我认为理想的疯子是非常少的,所以我是把这个东西买回来放在这个地方,很多人告诉我,你办公室里不能放剑,我说我这把剑是理想之剑。

  •主持人:甚至我有点希望你是一个理想主义疯子。

  钟睒睒:理想主义疯子还做不到。理想主义疯子完全不考虑自我,理想主义疯子是非常高的境界,我现在目前达不到。

  文字来源于央视财经 (图片由农夫山泉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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