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洪华

　　生态兴则文明兴。中华民族自古以来便有“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取之有度”等生态智慧和文化传统。21世纪以来，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生态问题日益受到普遍重视，关注人与自然的生态书写成为文学创作的热点和亮色。刘华的新著《朱鹮下落不明》以丰富奇特的艺术想象和别开生面的童话视域，通过一群鸟族寻访“钻石之鸟”朱鹮的曲折过程，呈现了绚丽多彩的禽鸟世界，诠释了“万物并育”“和谐共生”的生态理念，并以文化融入的方式实现了对传统生态书写的超越。

　　《朱鹮下落不明》的魅力，首先来自作者为我们呈现的一个绚丽多彩的禽鸟生活世界。作品中，刘华以非凡的想象和广博的知识，塑造了各种鸟类群像，不但有喜鹊、画眉、八哥、鹩哥、鹧鸪、白鹤、麻雀、画眉、乌鸦、鸳鸯、鸬鹚、大雁等人们耳熟能详的鸟类，还有朱鹮、鹈鹕、蚁鴷、虎斑鳽、蓝喉蜂虎等珍稀罕见鸟类。更重要的是，作者根据各种鸟类的不同习性，形神毕肖地描绘了它们的性格特征和情感心理。譬如，鹮朱朱的高贵，凤飞飞的聪明，鹊大喜的性急，雀伶俐的机灵，鸪甘甜的质朴，鹆老八的能言，鹤小强的坚贞等等。《朱鹮下落不明》中，让人称奇的不只是千姿百态的鸟族形象，还有那些美不胜收的鸟族家园，从烟波浩渺的大湖、四季葱茏的凤凰山、香气四溢的天香崖，到苍翠环抱的鸬鹚湖、层林尽染的画眉坳、云雾缭绕的天梯山、色彩斑斓的北往谷等等。这些形神各异的鸟族形象让人大开眼界，各类鸟族诗意栖居的家园格外令人神往。

　　作为儿童文学的典型文体，童话向来以丰富奇特的想象和夸张拟人的方式，塑造形象，反映生活，讲述少儿喜闻乐见的故事。作品中，刘华借用了侦探小说的表现方式，从开始的“朱鹮不见了”“画眉不见了”“八哥也不见了”，到后来的“鸬鹚现身了”“八哥现身了”“画眉现身了”，作者在失踪与寻访的叙事框架中不断制造引人入胜的悬念和延宕的审美效果。然而，《朱鹮下落不明》值得称道的不只在故事的精彩，更在情感的动人，其主要叙事旨趣不是显在的情节，而是内涵和意蕴。作品中，当初鹮朱朱来大湖安家时，百鸟奔走相告，互致问候，后来鹮朱朱不辞而别，百鸟关切，积极追寻。凤飞飞、鹊大喜、鸟双眉、雀伶俐、鸦阿乌、鹩铁哥等组成“访亲组”，建立“翔族群”，不辞劳苦，历经曲折，四处寻访“下落不明”的鹮朱朱，充分彰显了鸟族之间守望相助、和谐共生的美好品性和真挚情感。

　　《朱鹮下落不明》的生态书写也关涉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譬如：凤凰村的居民与凤凰山的百鸟守望相助，共建家园；喜鹊村的村民为感恩喜鹊帮他们择址安居，建起喜鹊庙，供奉喜鹊神，创办喜鹊节；白鹤村的村民为白鹤的离去和归来，举办隆重的“耍鹤”仪式等等。当然，《朱鹮下落不明》中，人鸟之间更让人倾慕的画面是鸟大师、盲艺人与百鸟之间的意笃情深，呈现了美美与共的景象。鸟大师自小与鸟为伴，尤其和画眉感情笃厚，长大后更以爱鸟画鸟出名，不但是研究鸟语的专家，而且懂得鸟语，与鸟族呼朋引伴，百鸟也把他视为知己，听其召唤，人鸟共建迷鸟乐园。盲艺人把鸟族故事编成鼓书传唱，由此感动了八哥，八哥们不但甘愿为他导盲，为他点赞，而且向他拜师学艺，成为鸟族的说书大王。正如书中鸟大师所言：“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人和鸟从来都是同呼吸共命运，都是大自然之子。”

　　从题材内容来看，《朱鹮下落不明》聚焦鸟族的生活环境和生存状态，关注鸟族、人类与自然的生态关系，当属生态文学的范畴。作品将目光重点投注于与人类相伴相随的鸟族，描绘了一幅幅禽鸟之间、人鸟之间以及鸟、人与自然之间和谐共生、美美与共的美好画卷。可见，《朱鹮下落不明》的新颖之处，不但是以童话视域观照生态书写，而且还从鸟的视角，以鸟为主体，置换了惯常生态书写中人与自然万物的主辅关系，构建了鸟与人守望相助、和谐共处的生活世界和动人情景。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曾长期行走在民间大地，探寻传统文化的精神密码，这使得《朱鹮下落不明》并不只是单纯的童话视域下的生态书写，还有着文化融入的自觉。作品结尾，朱鹮不辞而别的谜底终于被揭开，“因为鸟跟人一样，都是有生命有尊严的个体”，她以一己之力，召唤离散的朱鹮重回故园，告诉无知的迷鸟，“北往谷本是朱鹮谷”，不能随意改成“锦绣谷”，由此可见作者在生动活泼叙述背后的文化省思。此外，作品中那些随处可见的关于禽鸟生活习性的生物知识，那些信手拈来的关于鸟类的诗词典故，那些贯穿始终的风俗礼仪、文娱活动和生命体验，都被作者不露声色地融入叙事进程，成为故事内容不可或缺的部分。在生态环境日益重要、故土家园越被眷恋、人际情感正在重构的时代，本书在童话视域下的生态书写与超越无疑有着特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