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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年 老辈儿的礼

  □ 江 城

  过年,对于每个中国人来说,不仅是拜谢天地、辞旧迎新、感恩先祖、亲戚欢聚的大好日子,也是“礼”隆重登场、贯彻始终的庄肃时节。

  过年前,父亲对我们叮嘱最多的是“礼”:“是人,就要懂礼。”然后具体到礼的细节:正月里见谁都要一脸笑,不能板着个脸;说话要说吉利话、喜庆话;拜年不过午,没到别人家拜年,下午、晚上一定不能到别人家去串门,那是对人家的大不敬;拜年时,大拇指朝前,双手握拳、并拢,拜的时候,腰要躬下去,再挺起,以示虔敬;在别人家做客,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夹菜时,筷子不能在菜碗里拨来拨去……

  这些个“礼”,对于我们小孩儿来说,只要不憨不傻,是极易做到的,而父母亲的新春之“礼”则是要用辛苦来完成的。说跟打仗一样,一点都不夸张。大年三十,父亲就在心里合计这“行军作战”的路线。

  根据老礼儿,初一拜过天地,拜大年(刚刚过去的那一年中有老人过世的人家,亡者为大)和邻里的年;初二拜母舅爷;初三到姑姑家拜年;初四拜姨妈家的年;初五拜其他亲朋的年。这样看,拜年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父亲家里母舅就有四个,三个是已故祖母的兄弟,他们早就自立门户;一个是现在祖母的兄弟。这四个母舅又不住在一起。根据拜年不过午的老礼儿,父亲必须在初二这天上午,把他的四位母舅的年一一拜到。那时,我们还小,还不能独立去我们的外婆家给我们的母舅拜年,作为女婿,初二这天上午,父亲还要拜岳父岳母的年。所以父亲初二这天五六点就要起床,马不停蹄地奔忙在拜年的路上。

  我是家里的老大,父亲带我去拜年时,他还年轻,身体也好,一辆凤凰牌自行车除了驮着他和我,还有一大堆的节礼。父亲穿着那件过年才穿的藏青呢子中山装,鼻尖上永远悬着一滴透明的像珍珠一样的清涕水,他刚用棉纱手套拭过,一会儿,又被寒风吹了出来。后来,病过一场之后,父亲只能靠着两条腿来完成这庄严的仪式。

  乡村是个人情社会,有着人与人交往的亲切与热络。联络感情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吃饭。在乡村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老礼儿:亲戚间,一年到头的,必须要在对方家吃上一顿饭,这顿饭若是没吃,主家可要唠叨上一年。

  过年真是一个喜庆的“战场”:父亲和我们这些伢崽“征战”在拜年的路上,祖母则和母亲密切配合,“奋战”在待客的家中。

  正月里,婆媳俩即使有天大的矛盾,都会让它烟消云散,一个家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就是这矛盾的消弭剂。她俩分工明确,有客人进门拜年时,祖母受过拜后,发烟;母亲倒茶,端上茶点。吃饭时,祖母坐在桌旁陪客,为了让客人尽兴,也会喝上两盅;母亲则在灶间忙碌,一盘盘的菜往桌子上端。

  碰到亲戚带小孩子来拜年,祖母与母亲先核对信息:这孩子是第一次来吗?根据老礼儿,头次上门的新人,要包新人红包。红包包多少?婆媳俩一一回忆往年的旧例,和两家来往的情况,最后拿出一个数目,塞进早就备好的红纸包里,客人离开时,塞在孩子口袋里。“礼尚往来”,被她们作为金科玉律,从始如一地自觉贯彻着。

  来拜年却没有留下吃饭的亲戚,她们一一记在心里。天上雷公大,地上母舅大。亲戚也有上亲与下亲之分,母舅家当然是上亲,同是老表,母舅家的老表就是要比姑姑家的老表多三根肚皮骨。过了初十,父亲会亲自上门请母舅们来家里吃一顿饭,那些没吃饭的亲戚作为陪客也被父亲一一请到。男客请完,再单独请上一桌女客。

  祖母作为长辈,她娘家的侄儿也会登门接她这个老姑回去住上两天,一家吃上一顿饭。请的时候,接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年到头的,就吃这一餐……”好像对方不来吃这饭,就对不起他这一年的期盼,就有愧这一年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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