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轻 木

　　很少有人为一幢大楼里的居民做过口述史。陈保平、陈丹燕夫妇克服重重困难，走进上海武康大楼，忠实地记录了百年风云激荡和时代变迁下的这幢楼里居民的过去和现在。《蚌壳与珍珠：上海武康大楼居民口述》一书以口述实录的形式，构建了一部既壮阔又细腻的城市断片史。

　　武康大楼位于上海市淮海中路、武康路、兴国路、天平路、余庆路五岔路口，原名诺曼底公寓，由万国储蓄会出资于1924年兴建，是上海首座外廊式公寓大楼。1929年大楼建成后，即成为上海的地标性建筑。1953年，诺曼底公寓被上海市人民政府接管并更名为武康大楼。武康大楼外形独特，像一艘帆船，又神似直立的蚌壳。历经百年风雨，这幢大楼风采依旧，前来拍照“打卡”的游客络绎不绝。

　　人们感兴趣的是大楼的蚌壳外形，陈保平夫妇的目光则投向了“蚌壳内的珍珠”——百年来大楼里的住户和他们身上的故事。这些居住者既是岁月变迁的亲历者，也是建筑与人、人与历史彼此交织、彼此影响的见证人。本书旨在探寻人和楼所建立的亲密关系，他们的人生故事及其呈现出的时间流变与文明积淀。

　　武康大楼有140余户居民，陈保平夫妇选择了不同年代入住、不同年龄的十几位有代表性居住者作为受访对象，包括了画家、大学教授、作家、医生、文化名人、普通居民、外国人等。他们还邀请了与大楼有密切关系的居委会主任、大楼物业经理、大楼房管员、武康路历史风貌保护区总规划师等人作为口述者。书中还附录了大量历史性资料、开展口述的工作性文件记录、对前住武康大楼“打卡”游客的调查以及60余幅精美照片，全景式展现了武康大楼的历史变迁，也细腻呈现了居民生活的生动细节。

　　本书通过讲述大楼里几代人的故事，真实地再现了不同时期上海市民的人生际遇、生活方式和价值理念，一定程度体现出了海派文化的精致温润、开放包容、坚韧自信等人文特质。一些被历史遮蔽的重要细节通过口述也得以打捞起来，如沈亚明回忆，抗日战争时期，父亲沈仲章曾冒着生命危险抢救国宝“居延汉简”。不仅如此，沈家居住的武康大楼602室曾是新中国上海第一家私人录音棚。关于这一点，周炳揆的口述中也提到：“那位沈先生……当时他家里还有录音设备……当时很多音乐界的人士都到他家里采访。”

　　正如同济大学建筑系教授伍江所言，一个人的故事是故事，一千个人的故事就是历史，历史是由许多人的经历组成的。《蚌壳与珍珠：上海武康大楼居民口述》通过武康大楼居民的个体叙述，努力构筑层次丰富、情感丰沛的集体记忆空间。这种集体记忆所折射的，不仅仅是武康大楼的百年史，更是上海这座城市的百年史。书中，我们看到口述者对应对饥饿、街区变化、产权变更、建筑保护等方面的叙述和回忆，这些都和时代紧紧地交织在一起，彼此牵连，互相印证。如果说，史书呈现的是一个时代的骨骼，那么《蚌壳与珍珠：上海武康大楼居民口述》中所记录的就是毛细血管和肌肉，它构成了城市鲜活的历史细节。

　　口述史是一种公众记忆的微观历史，具有强烈的“在场感”，有着清晰、亲切、可信的特点。《蚌壳与珍珠：上海武康大楼居民口述》一书从平民的视角反映了时代的变化，见证了上海的发展轨迹，为历史的记录提供了一个新的叙事样本。不仅如此，本书的价值还在于，它为其他城市如何讲述“自己的故事”、留存“城市的记忆”提供了一种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