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宗慈

　　元朝末年，一个叫张文进的江西人，捐了一对有象鼻的青花瓷给寺庙。花瓶上图案有蕉叶、缠枝莲、牡丹、海涛以及龙凤等，几乎囊括那个时代青花瓷的所有纹饰。张文进怎么也想不到，这对花瓶在数百年后漂洋过海到了英国，并成为“世界上最知名的瓷器”，而且名字成了“大维德花瓶”。

　　该花瓶是怎么到英国的？

　　大维德是在印度出生的英国爵士，家里经商。晚清民国时期，故宫大批珍贵文物流落民间。年轻的大维德就是在此时来到中国，从各方买到包括宋代汝窑瓷器、明朝成化斗彩鸡缸杯、清宫珐琅彩瓷等。从此，他成为“除两岸故宫博物院以外最大的瓷器藏家”。

　　20世纪20年代，古玩商吴赉熙来到北京琉璃厂，准备出售一对罕见的青花象鼻瓶，但主流鉴赏家认为是赝品。后来，其中一只辗转到独具慧眼的大维德手上。又过了几年，大维德在苏富比拍下另一只，从此，这对“元朝兄弟”被称为“大维德花瓶”，并一同到了英国。

　　故事，还有后续。

　　这对青花象鼻瓶，瓶颈上的五行字揭示了许多重要信息：“信州路玉山县顺城乡德教里荆塘社奉圣弟子张文进，喜舍香炉花瓶一付，祈保合家清吉子女平安。至正十一年四月良辰谨记。星源祖殿胡净一元帅打供。”这表明第一位主人是张文进，产地为江西景德镇附近，时间在元朝末年，即公元1351年。信州路为元代行政区划，包括今江西省东北部上饶市及周边地区。玉山县为信州路所领五县之一，在景德镇东南方向。星源即婺源县。

　　20世纪初，业界认为青花瓷始于明代，完全没有元代瓷器的概念，骑马打仗的蒙古人时代怎可能会与青花瓷联系在一起？因此，这对青花瓷到了英国后，对其断代问题引发很大争论。证明中国元代有青花瓷的是大英博物馆学者霍布逊、美国佛利尔艺术馆的中国古陶瓷学者波普博士，前者的专著是《明以前的青花瓷》，后者的研究文章是《十四世纪青花瓷器：伊斯坦布耳托布卡比宫所藏一组中国瓷器》《阿尔德比神庙收藏的中国瓷器》。波普博士以大维德这对大瓶为标准器，对照土耳其和伊朗等博物馆的收藏，找到74件风格相同的青花瓷，将所有具有象鼻瓶风格的青花瓷定为14世纪青花瓷。他们的重大研究成果表明，中国青花瓷器的生产年代可提前到元代。

　　对青花瓷断代起了重要作用的大维德花瓶，从此被西方学者称为“世界上最知名的瓷器”，也被列入英国评选的“100件文物中的世界史”。

　　大维德爵士之所以能成为西方收藏中国陶瓷的第一人，靠的不只是财富，更是鉴赏力。大维德的中文造诣高，不仅能阅读古文，还能翻译。他系统研究过中国瓷器，特别是官窑瓷器，考证过许多器物的流传过程。明代曹昭的《格古要论》，这部存世最早的专门论述文物源流、品级优劣、真伪的专著，就是由大维德翻译成英文的。

　　没有子嗣的大维德去世后，大维德花瓶再度易主，如今被大英博物馆收入在第95号展厅永久展出。不只是这一对花瓶，大维德所收藏的1671件中国皇家瓷器都被收入大英博物馆。你如果到大英博物馆参观，一定要去看看第95号展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