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米欧
书画造假者自古皆有,宋代米芾算一个“大家”。
南宋周辉在《清波杂志》里记载了米芾作伪调包之事:“米老酷嗜书画,尝从人借古画自临拓,拓竟,并与真赝本归之,俾其自择而莫辩也。”
唐代画家戴嵩的《牛图》流传到米芾朋友手中,米芾竟然也借过来弄了个临本,以此想糊弄藏家朋友。周辉是这样记载的——在涟水时,客鬻戴嵩《牛图》,元章(米芾字)借留数日,以摹本易之而不能辨。后客持图,乞还真本。元章怪而问之曰:“尔何以别之?”客曰:“牛目有牧童影,此则无也。”幸好藏家朋友对自己的藏品观察得仔细,记住了画中牛的眼睛里有牧童的影子,才辨别出了米芾的伪本。
米芾并非专为牟利而造假,而多半是为了炫耀其笔下功夫。相传他的王献之书法临本流入市场,竟然被《梦溪笔谈》的作者沈括买下,当作王献之的真迹精心收藏。米芾在其《书史》里记了这一笔:“余临大令王献之法帖一卷,在常州士人家,不知何人取作废帖装背,以与沈括。”那是在公元1090年,米芾居润州(今江苏镇江),而经历官场沉浮后欲退隐的沈括也举家搬迁至此。在润州,他们常在一起欣赏藏品、交流心得。
书画造假,近代最有名的莫过于画家张大千。他用旧纸仿徐渭、石涛、石溪、八大山人的作品,当时就骗过了不少知名的藏家和书画家如陈半丁、黄宾虹等。据说,海内外还有一些博物馆和收藏家把张大千的仿品当作真迹。
字画造假最常见的手法是染色做旧,一般染成鼠灰和麦黄两种颜色。前者是采用旧纸和碱水,加上新画一起煮,然后取出画晒干,新画就成鼠灰色;后者是采用红糖水加藤黄染新画,然后经过晒干,再用香灰一抹,就成麦黄色。也有将隔夜茶涂抹,或者用熏烤法,即点燃椰子壳来熏烤,让字画出现咖啡色效果。笔者还听说一种让纸本快速“自然”变旧的做法,就是将新造字画拿到西藏等高海拔、强紫外线的地方去晾晒。另外,甚至还有人养些昆虫,让其在作伪的字画上噬咬出虫洞,给人一种保管不善的“旧模样”。
利用旧纸或者旧字画等来作假,也是常见的手法。比如,找到真正的旧纸来作假画,如此直接省了做旧工夫,而且纸张“到代”,迷惑性极强。这也正是清代老纸如今在市场上卖得贵的原因。甚至一些清代小名头或无名头字画的裱头也值钱,原因就是这些裱头可以作为“老套子”,给新造的大名头字画穿上真正的“旧衣服”。最绝的估计是用后朝的老画造前朝的假。比如有将明代前期院本、浙派画家的无款作品添款,假托为南宋李唐、马远等人的作品。因为明代院本、浙派画家是学南宋院本的,山水画也经常用斧劈皴技法绘就,虽是前后朝相距较远,但其艺术风格大体一致,因而往往能蒙骗人。清顾复《平生壮观》有此记载:“先君云文进(边景昭)、廷振(吕纪)、以善(林良)翎毛花卉,宋人余教未衰……迩来三人之笔寥寥,说者谓洗去名款,竟作宋人易之,好事家所见之翎毛花卉宋人款者,强半三人笔也。”
对有疑问的古字画,博物馆也一般不会将其毁掉。因此,我们在博物馆观赏古字画时,也不妨留心一下,有些展品可能就是“老假”。笔者曾在台北故宫博物馆一个小型交流场合,向其负责人提了一个问题:“我看到一些藏品旁的标签上标注了‘传’字,是否研究者认为这件藏品有疑问或就是赝品?”其时,那里正在举办“明四家”之一的文征明作品特展,不少文征明作品旁的标签,就注有“传”字。这位负责人委婉地回答说,首先,他们并没有论定其就是赝品;其次,无论是否有疑问,这些藏品都有传承,特别标注“传”字,也是提醒观众注意。并表示无论最终研究结论如何,都不能将其随意处置。
造假行为令人不齿,应该严厉打击。不过,对藏家而言,古字画造假现象的存在,一方面对藏家自身提出了更高的识假辨伪要求;另一方面,正因为古字画中有赝品混杂,也给人们在辨伪存真的过程中增添了些许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