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全媒体记者 陈 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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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12月26日，位于乐平市洎阳街道昌平路的民恒生鲜超市的工作人员正在加紧上货。再过几天，这里将重装开业，打造成一家农贸市场与超市融合的新型市场。对于未来的发展，尽管运营方——江西民恒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民恒公司）负责人尹波信心十足，但看着洎阳街道办发来的《合同终止通知书》，尹波内心又充满担忧。

　　5年前，乐平市通过招商引资，引进民恒公司参与洎阳街道昌平路农贸市场运营。双方签订20年协议，约定打造智慧型全产业链的新型农贸市场。而运营刚满5年，民恒公司对市场改造升级之时，被要求退出运营。“劝退”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对此，记者展开调查。

　　接手运营 开启“甜蜜”合作

　　时间回溯到2018年，洎阳街道办投入1000余万元建成了昌平路农贸市场，为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实现“建一个市场，繁荣一片商业”，急需寻找一家专业企业运营。

　　经过乐平市和洎阳街道办考察，多年从事农贸市场规划、建设和运营的民恒公司成为招商引资对象。同年8月，洎阳街道办与民恒公司签订《昌平路农贸市场委托管理服务框架协议》，委托合同期限为20年。其间，洎阳街道办确保民恒公司的经营管理市场面积达1426平方米，民恒公司每年支付租金10万元给洎阳街道办；市场内摊位铺位租金一年超过10万元，则超出部分由民恒公司与洎阳街道办七三分成。

　　2018年9月，双方又签订《乐平市昌平路农贸市场委托管理服务合同》，约定民恒公司保证把昌平路农贸市场打造成我省第一家智慧型全产业链的新型农贸市场。此外，民恒公司与经营户签订店面摊位出租合同须提供一份原件给街道办备案。

　　为此，民恒公司投入200余万元对昌平路农贸市场进行智慧升级改造。2018年10月1日开业后，市场陆续实现“经营数据可采集、收银可统一、产品可溯源”等功能，摊铺入驻率达90%。之后，当地媒体以《首家智慧型农贸市场——乐平市昌平路农贸市场正式开业》为题进行了报道。

　　“我们第一年业绩很好，日均客流3000人，月均销售额六七十万元。”尹波介绍，运营一年，公司收到36万元摊铺租金，随即按约支付给洎阳街道办10万元租金以及超出的分成。

　　求新求变 方案屡屡受阻

　　好景不长，一场疫情让市场受到了冲击。“当时封闭了2个月，解封后客流明显减少，经营户也开始流失。”尹波说，尽管企业加大招商力度，但效果并不明显。2020年10月，企业开始免收商户租金，也在商务部门和街道办的组织下开展引流促销，但经营依旧不见起色。“最差的时候市场只剩4户，我们一直在亏损，但给街道办的10万元租金从未拖欠。”

　　眼见市场萧条，民恒公司开始寻求新的出路。

　　2022年1月12日，尹波向洎阳街道办相关负责人发送了《昌平路农贸市场合作方案》，对方始终没有给出意见。最终，等来的却是《整改通知书》。2023年9月28日，洎阳街道办向民恒公司发出《整改通知书》，表示民恒公司严重怠于履行合同，致使农贸市场满目疮痍，长期没有新商户入驻，导致街道办损失严重，花费巨额资金建设的农贸市场基本停滞，要求民恒公司7日内报送“智慧型全产业链的新型农贸市场”建设实施方案及可行性论证报告。

　　为此，民恒公司回复，昌平路农贸市场经营业态单一、不能满足周边居民多样化的消费需求。公司计划引入“农+超”经营方式改变现状，并附上《乐平市昌平路“农+超”智慧市场项目》修缮、翻新时间进度表。

　　然而，“农+超”的方案引起洎阳街道办的不满。“我们的要求是建设农贸市场，超市明显改变了约定的业态，肯定不行。”洎阳街道纪检监察工委书记吴矿华表示。随后，洎阳街道办向民恒公司发出《合同终止通知书》，并表示街道办将视情况自营或另行出租该农贸市场。

　　尽管求新之路受阻，但民恒公司仍在11月对市场全面翻新。2023年12月6日，施工现场突然来了多名老人阻工，虽然警方赶到现场化解矛盾，但是洎阳街道城郊社区负责人将市场大门紧锁。“重新施工后，几乎每天有七八名老人在市场聚集，严重影响了施工。”民恒公司昌平路农贸市场经理陈孙灿向记者说。

　　多重质疑 “旧账”重新梳理

　　对于双方的矛盾，2023年12月27日，吴矿华向记者道出了原委。

　　吴矿华表示，民恒公司运营第2年，市场日渐萧条，2022年11月起至今已全面停业一年多，致使街道办蒙受巨大损失。吴矿华认为市场萧条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民恒公司摊铺的租金过高。“他们的租金是别的市场的3倍，导致商户赚不到钱，就不租了。”

　　同时，吴矿华强调，双方签订的协议与合同本身就存在多个问题。一方面，当初未经招拍挂程序，涉嫌违规操作；另一方面，洎阳街道办建设农贸市场投资千万余元，每年租金仅为10万元，已造成国有资产流失。此外，合同内容有失公平，因为依据有关行政事业单位国有资产管理办法规定，租赁期限一般不超过5年，而双方框架协议一签就是20年。“这些年，民恒公司也没向我们进行合同备案，导致我们没有办法对其收入进行监管。”

　　为何当初会签订有明显问题的协议、合同，且5年之内都没人提出疑问？吴矿华解释说：“我们是新官理旧账。”他补充道：“如果原来做错了，最后效果是好的，现在的领导还是愿意担当。但原来做错了，后面又没有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企业又继续错下去，我们认为是不妥当的。”

　　对吴矿华的说法，尹波并不认同。他向记者出示了2018年和2019年与商户签订的两份租赁合同，上面显示蔬菜摊位租赁费为460元/月、300元/月，且每年额外免除2个月、6个月的租赁费。

　　“别的市场租金一般是四五百元一个月，我们怎么是别人的3倍？另外，我们与商户的租赁合同单都报送给了街道办，相关负责人也签收盖章了，何来未备案一说？”尹波一边出示签收单一边介绍，当初的协议与合同都是街道办开会通过的，现在说不合理，是翻旧账欲将民恒公司赶出市场。

　　“事实上，按照面积来算，10万元的租金已经比别的市场高了。我们同时在全省运营了20多家农贸市场，合作期限都在10年以上。”尹波无奈地说。

　　记者采访获悉，全省多个国资企业租赁的农贸市场期限为20年，吉水县城北吉湖菜市场就是其中之一。该市场负责人表示，农贸市场建设投入大、回报慢，合同租赁期一般较长。

　　业态演变 融合渐成趋势

　　为了盘活市场，民恒公司正将昌平路农贸市场打造成“农＋超”新型农贸市场。“我们预留铺位给蔬菜、肉类等经营户，门口还施划了免费的地摊给农户卖菜，可以说既保留了农贸市场的特点，又实现了超市的一站式服务。”尹波解释。

　　什么是智慧型全产业链的新型农贸市场？吴矿华始终无法解答，却坚称民恒公司从未打造成功。“当年的公开报道，只是一种经营和宣传策略。”

　　对于农贸市场的发展，乐平市商务局副局长王国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表示，现在农贸市场属于萎缩性行业，很多年轻人不去市场买菜。“昌平路周边几百米范围有好几个农贸市场，老年人也不多。从行业发展的角度来看，我们是同意改（农+超），否则资产闲置了。”

　　王国波还说，昌平路农贸市场当初在选址规划上就没考虑到将来的发展，“出生”就不好。作为商务部门，肯定希望多业态发展，贸易繁荣。现在好多大型超市就是农贸市场+快消品+娱乐等综合运营，所以从大方向来看，纯粹的农贸市场以后会逐步减少。“现在他们（民恒公司）已经在尝试，改建了大超市，专门开辟一块区域卖蔬菜、水果、肉类等，就是想把市场做起来，形成一条龙服务，让顾客来了什么都能买。”

　　记者了解到，近年来，全国各地农贸市场改“农+超”的案例并不少见。南昌市农贸市场协会相关负责人表示，随着生活水平逐步提高，传统农贸市场在硬件设施配套、经营管理模式和服务质量上已经无法满足群众的消费需求，而连锁超市又让中低消费水平的群众难以承受。“农贸市场+超市”的经营方式，是在农贸市场与超市间取长补短，实现农产品与生活用品互相带动，产供销一体，减少中间环节，价格上更实惠，充分满足周边居民日常采购需求。

　　即便民恒公司正在改建昌平路农贸市场为“农+超”新型农贸市场，但今年1月2日尹波通过电话向记者反映，1日清晨6时，一辆农用车将砂石倾倒在市场大门口，导致市场无法正常开业。“前一天街道办相关负责人就带人来市场准备倒砂石了。现在矛盾再次升级，希望相关部门早日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