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 超
舞剧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文艺形式,一方面舞台上不能用语言进行表达,所以舞剧的叙事不能过于复杂,只能依靠无声的肢体语言;另一方面在于舞剧的呈现还有赖于灯光和舞美的协调配合。因此,人(肢体语言)、事(舞剧叙事)、物(灯光和舞美)构成了舞剧形式要素的主要内容。
近年,以《铁人》(辽宁)、《永不消逝的电波》(上海)、《醒狮》(广东)、《杜甫》(重庆)为代表的舞剧在内容要素上进行了地域化的深入探索和尝试,获得了很好的艺术成就和社会反响。总的来说,地域历史文化中具有标识性的文化符号经过舞剧思维的再度凝练,呈现在舞台上更具视觉辨识度和传播价值,因此,在文化强省建设、文旅融合、非遗传承等大背景下的舞剧创作是大有可为的。
瓷文化是中国文化的代表。郭沫若1956年考察景德镇时曾写下:“中华向号瓷之国,瓷业高峰是此都。”景德镇2000年的冶陶史铸就了“一座景德镇,半部陶瓷史”的佳话。
放眼全国,以陶瓷文化为题材的舞剧大多诞生在江西,这与江西深厚的瓷文化密切相关。2003年推出的大型民族舞剧《瓷魂》艺术思想深刻、格调昂扬、制作精良,斩获了众多奖项。进入新时期以来,江西的文艺工作者在这个题材上不断掘进。今年5月江西艺术职业学院推出舞剧《青花》。该剧一大亮点是舞段的舞蹈性,作为地域舞蹈元素的动作符号具有较强的识别度。今年8月舞剧《唯我青白》在北京成功首演。该剧将瓷器的器型、色彩、光泽融进光影与色彩交织中,谱出浪漫的美学氛围。这三部舞剧均是以我省的瓷历史文化为蓝本进行创作的,也都引发了强烈的反响和热烈的讨论,形成了一股“瓷文化的舞剧书写”现象。
舞剧为什么可以承担江西瓷文化书写的重任呢?
第一,舞剧满足了观众对瓷文化的视觉审美与文化想像,引起了观众对中华瓷文化的强烈认同和共鸣。文化是一种复合体,艺术是文化的切片。如何通过舞蹈艺术这种形式表现陶瓷文化,就要看如何从这种复合体中选取适合的切片,进而再对这个切片进行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舞剧《瓷魂》《青花》歌颂了中国传统手工业者在制瓷流程中“虽繁复却不敢省工序”的“工匠精神”和对制瓷技艺、瓷魂精神的不懈追求。舞剧《唯我青白》则在视觉传达上下足功夫,以色彩的繁复衬素简,这正是宋代美学“绚烂至极归于平淡”的极致追求。这些要素能引起观众的文化本体意识,激发观众对中华文明的积极应和和认同。
第二,舞剧叙事中的江西元素亲切而又有文化说服力。舞剧艺术最重要的一个构成要素就是叙事。剧的艺术往往需要一个故事结构。在这个结构里,人、事、情推动着故事的起承转合。舞剧又要求这个结构具备戏剧矛盾的同时相对精简。对于江西瓷文化的舞剧来说,与瓷器相关的人物、事件、神话、传说……这些都能构成地域文化的“这一个”特征。《瓷魂》的“碎瓷、问瓷、寻瓷、塑瓷、祭瓷”,《青花》的“青花之地、青花之缘、青花经历、青花极致、风景这边独好”,《唯我青白》的“青、碗、盏、盘、瓶、罐、炉、枕、白”都是以人为中心结构故事,以制瓷业为线索展开叙事,以“情”来温润舞剧主题。因此,江西的人、江西的土、江西的窑编织出江西的瓷、江西的眷恋、江西的工匠精神。
第三,肢体舞蹈对瓷器特性的艺术化描摹。景德镇瓷器种类丰富、器型优美,色彩鲜亮,瓷质“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磐”。舞剧对瓷器特质的舞蹈化表现是一种艺术创造。《瓷魂》第四幕“塑瓷”中的“瓷娘群舞”刻画了瓷娘描绘花纹,表现她们的蕙质兰心与靓丽灵巧,富于跳跃感的音乐与舞蹈交织出瓷娘们的智慧与瓷花的美丽,二者相映成趣。《青花》中用或写实或写意、或具象或抽象的手法,既刻画制坯、描花,又表现胎质的细腻白滑、器型的丝滑优美、釉色的玲珑通透。《唯我青白》中“瓷影”舞段借柔婉清淡的舞姿和“清”“白”二色,刻画出青白瓷“光致貌美,素肌玉骨”的审美追求。“流沙”舞段表现素坯润白的基色,借“流沙”这一意象化的物象与演员们的舞蹈动作,表现时间对素坯的锤炼和塑造。
第四,江西地域舞蹈语汇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瓷魂》第五幕“祭祀开窑”舞段为窑工双手持木棒群舞,舞蹈主体动作是双腿弓箭步的屈蹲。这个动作来自江西的傩舞,正暗合了祭祀的场景。舞剧《青花》中大量使用赣南采茶舞蹈“三绝”,即“矮子步”“单袖筒”“扇子花”,并进行了当代转化和舞台舞蹈语言的重构,这种极具地域识别度的舞蹈语言有着极为独特的地域风格和美学风格。《唯我青白》中虽未直接使用江西舞蹈语汇,但其对瓷器审美的肢体化呈现开发出大量识别度高、具有类型意义的动作素材,是有其创造意义的,为后续类似题材舞蹈(舞剧)的创作提供了可资参照的范本。
千年窑火生生不息,瓷都文脉薪火相传。舞剧在推动江西瓷文化的传播过程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舞剧已经成为书写中国故事、塑造中国形象的流行形式之一。我们需要在把握好舞剧的艺术特征基础上抓住规律,善于将地域文化融进“剧”的铺展中。讲好中国故事,讲好江西故事,舞剧艺术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