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立云

　　许多年后我发现：越来越重的乡音

　　越来越清晰地回到我的诉说中

　　夏日多梦的夜晚，我总是反复梦见童年那座院子

　　梦见院子里那树雪白的梨花

　　如今我年过花甲，走在路上突然会停下来

　　站在那儿静静地听，静静地听

　　听一条河流大音希声

　　在我的身体里流淌，在我的灵魂中流淌

　　什么时候我开始歌唱？用我热爱的

　　诗歌，用火一样燃烧的赤诚

　　我歌唱铁锤砸在钢板上，发出铿锵的声音

　　歌唱锄头砍向荒原，土地慷慨

　　敞开胸膛，献出甘甜的乳汁

　　我歌唱士兵把血英勇地洒在边境线上

　　那是我们的儿女，我们身上的骨肉啊

　　我止不住为他们流下悲伤的泪水

　　做一个诗人是幸福的，当我从山野出发

　　从县城走到省城，从省城走到京城

　　沿路经过那么多地方

　　遇到那么多人——他们是在风雪中跋涉的人

　　在大海上穿越波涛的人，是修路的人

　　淘金的人，守边的人，杀猪的人

　　守在农贸市场收税的人，躺在医院呻吟的人

　　在黎明的天安门广场苦苦等待升旗的人……

　　我的诗就写他们！“我歌唱他们的苦难，

　　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希望。

　　我与他们一起经历了

　　我所必须经历的一切，经历了苦闷、软弱

　　恐惧和勇气，以及贫困的悲哀。”*

　　一个羞涩的笑容，我们就能走进彼此的心灵

　　人民至上！这是今天出现的词汇，金光

　　闪闪。但我知道人民在诗人心中

　　是神圣的，如同阳光、空气、水源和粮食

　　我们的再生父母。相信

　　上下五千年，有一种基因如同血液

　　早早埋藏在我们的身体里；抑或有一组生命密码

　　等待我们溯流而上，去找到它的源头

　　我想是的是的！诗人有诗人的天赋，诗人也有

　　诗人的使命，就像天上的月亮照耀过唐朝

　　伟大的杜甫，也照耀今天的我们

　　大地的水土滋润过宋朝骄傲的黄庭坚

　　也让我们争奇斗艳，映红自己的一片天空

　　而在同一条赣水奔涌，在前面召唤我们的

　　是磅礴的长江，我们民族生生不息的血脉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捷克诗人塞弗尔特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