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米欧
■陈师曾(1876—1923),原名衡恪,字师曾,号朽道人、槐堂,江西义宁(今修水县)人,著名美术家、艺术教育家。
今年是近代美术界文人画代表性人物、江西修水人陈师曾逝世100周年。作为近代具有相当影响力、诗书画印素养非常全面的一位美术家和理论家,值得我们再度深情回望。
在近代美术界,陈师曾首先提出“文人画”并探讨了其价值所在。他在所著的《文人画之价值》里明确提出,“何谓文人画?即画中带有文人之性质,含有文人之趣味,不在画中考究艺术上之工夫,必须于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此之所谓文人画。或谓以文人作画,必于艺术上功力欠缺,节外生枝,而以画外之物为弥补掩饰之计。殊不知画之为物,是性灵者也,思想者也,活动者也;非器械者也,非单纯者也。否则直如照相器,千篇一律,人云亦云,何贵乎人邪?何重乎艺术邪?所贵乎艺术者,即在陶写性灵,发表个性与其感想”。他认为,如果画家没有自己的想法、仅仅是个画匠的话,那就与一个照相机干的活是一样的。
《文人画之价值》一书是1921年出版的。百年后的今天,尤其在油画界,对于照相写实主义是否还有很大艺术价值仍存争议,从中可看出陈师曾思想见解之独到与超前。倡导文人画,倡导以文人独特的视角和感受来进行美术创作,陈师曾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1914年前后,陈师曾来北京不久,就带着对这座城市的新鲜感和创作热情创作出《北京风俗》册页,以旧京风俗入画,描绘民间红白喜事等风俗人情,包括封建遗老之穷愁无聊等情状,其中还有涉及时政的漫画等,充满生活气息和人间情味。这套册页既有文人画的意趣,又不乏西画的造型与光影,堪称城市风俗画的开先河之作。
陈师曾另一件高知名度、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绘画作品《读画图轴》(下左图),创作于1917年。这一年国内发生水灾,北京文化艺术界的知名人士同行义举,在中央公园即现在的北京中山公园举办展览、筹款赈灾。《读画图轴》这件作品今天读来依旧动人,以大块面的墨染造型,场面丰满,笔法却很简练。它是地道的中国传统笔墨,但也部分吸取了西画的光影趣味,是一件有着浓厚时代特征的写实主义国画佳作。
除了写实创作,在传统山水、花鸟等国画创作上,陈师曾也注意抒发自己独到的感受。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文人画有何奇哉?不过发挥其性灵与感想而已”。从写意画取法路径上看,他近学吴昌硕,远宗明人徐渭、陈淳等大写意笔法。他遵从传统、热爱古典艺术,自号“朽道人”,但其实并不迂腐。其强调发扬个性,其实就是为了突出创新创造的一面。他在实践中既能创作传统意义上的折枝花卉,也能将身边寻常景物信手拈来,巧妙地融入到画作之中。他将李叔同在杭州出家为僧前赠给他的十多种民间工艺品,如泥马、竹龙、广东泥鸭、无锡大阿福(泥娃娃)、布老虎、日本泥偶人和维纳斯石膏像等,画成一条幅《息翁玩具图》(下右图),奇思妙想,大胆落墨,极富个性。总体上看,陈师曾的作品既合乎规矩,又不受程式束缚,画风雄厚爽健,富有情趣,自成一家。
书法篆刻也是陈师曾擅长的门类。从篆刻从艺经历看,他学习吴昌硕、提携齐白石,眼界是毋庸置疑的。姚华在《染仓室印存》序中已说得很清楚:“师曾印学,导源于吴缶翁,泛滥于汉铜,旁求于鼎彝,纵横于砖瓦陶文,盖近代印人之最博者。”这对其篆刻评价是很全面的。总体上看,他的篆刻,重在恢宏大度,存有天然去雕饰的气质。从存世墨迹上看,他行书、篆书、魏碑一路楷书均能下笔有法度,也有自己潇散的个性。
陈师曾去世,当时震惊了整个文艺界。1923年初夏,他回南京省亲,伺候生病的继母俞明诗。继母病逝后,身体孱弱的陈师曾冒雨送葬,因悲伤过度,旧病复发,一个月后辞世,年仅48岁。同年9月,北京文艺界为其在江西会馆举行追悼会。梁启超在致悼词中称:“师曾之死,其影响于中国艺术界者,殆甚于日本之大地震。地震之所损失,不过物质,而吾人之损失,乃为精神。”吴昌硕的题字是“朽者不朽”,这是对陈师曾艺术人生的最高评价。齐白石则写诗哭师曾,说如果可以换回陈君的生命,他宁愿拔剑了结自己性命:“哭君归去太匆忙,朋友寥寥心益伤。安得故人今日在,尊前拔剑杀齐璜。”
有人说,“如果没有陈师曾,20世纪初期的北京画坛一定会黯淡许多”。从中可见其在当时画坛的地位。在去年中国嘉德春季拍卖会上,《息翁玩具图》这件有着17处著录的拍品,拍出了126.5万元的高价。这无疑是今人对陈师曾创作的一种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