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婧

　　新文学史多是聚焦乡土题材、市民题材和知识分子题材的作品，却很少有人关注到最熟悉的大学题材。李洪华的《20世纪以来中国大学叙事研究》是“文学史视野中的‘大学叙事’”中的一朵瑰丽的奇葩。

　　《20世纪以来中国大学叙事研究》将“大学叙事”作为一个独立完整的对象进行系统化研究，全面梳理了20世纪以来中国“大学叙事”的发展演变。该研究指涉的“大学叙事”指的是20世纪以来，以大学校园为主要叙事空间，以各类大学人物为主要描写对象，并由此表征不同大学形象和精神气候的小说作品。全书按文化语境分为5个时段，分别探讨了启蒙文化语境、革命救亡时期、五六十年代、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社会转型时期，以及九十年代末至21世纪以来市场经济时期的“大学叙事”。在历史的整体叙述之外，此书还以个案研究的方式讨论了20世纪以来“大学叙事”的不同形态，分析了老舍、沈从文、宗璞、陈世旭的“大学叙事”及其作品中不同的生存境遇与精神谱系。

　　长期以来20世纪中国文学中的“大学叙事”缺乏整体性的梳理和研究，即使聚焦于小说这一文类，讨论大学人物、大学空间、大学精神如何被叙述、建构为一种类型的研究也不多见。本书的重要意义在于将“大学叙事”作为一种叙事类型和研究方法而提出。作者提醒我们思考的是，作为一种叙事类型的“大学叙事”如何区分于“大学题材”或“知识分子题材”小说，以及“大学叙事”如何成为创作主体思考和言说自我，以及介入社会现实的独特方式。这一问题强调的是一种具有有效“表达功能”的叙事类型的存在，即“大学叙事”不仅仅指文学作品中有与大学相关主题的呈现，也不仅仅处理知识分子的生存境遇与精神谱系。“大学叙事”可以与启蒙叙事、乡土叙事、革命叙事、日常生活叙事一样，成为作家思考和介入中国现当代历史、建立起个体与历史的关系的重要表达方式。

　　李洪华认为，“大学叙事”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为大学赋形的想象活动，“大学叙事”的发展与成熟，其重要表征之一是大学不再只是作为人物和事件的背景存在，而是成了叙述的独立本体。在本体视域中的大学想象中，大学本身的生活内容、功能和精神气候都得到充分重视和及物书写，从而彰显出“大学叙事”本身特有的审美特质。简而言之，讨论20世纪以来的中国“大学叙事”，其意义并不只是在于梳理与大学有关的叙事的类型和特点，而是通过“大学叙事”去探讨不同历史文化语境中的主体，如何想象大学，如何为大学赋予意义，以及如何借助这些意义所包含的经验、概念、范畴来理解、表征其生活世界，并进一步借助文学经验探寻与其他社会实践接合的方式，以找到主体自身在社会、历史结构当中的位置。

　　在对“大学叙事”的历史性梳理中，作者为我们勾勒了作为叙述本体的大学形象逐渐形成和演变的过程。而大学形象的变化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学功能的变化。大学作为传播新知的重要场所在五四时期承担启蒙的功能；三四十年代成为革命救亡的重要场域；五六十年代大学的改造和培养社会主义新人的功能得到彰显；七八十年代大学成为思想解放的改革前哨；而九十年代以来大学在市场经济时代遭遇了市场经济和科层体制的双重挑战。大学在各个历史语境中都发挥了勾连历史主体与社会现实的重要作用。“大学叙事”的创作主体正是在为大学赋形的过程中，试图将经验、情感、认知重新纳入和组织到一个有别于启蒙、革命、资本等其他价值的结构里，以对自身所处的社会位置获得一种自觉的认识。可见，李洪华研究视域中的“大学叙事”不仅仅是历史和社会结构变动的参照，更是积极介入和理解这一进程的一种独特的、不可替代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