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国江

　　近日，赣剧《烛照丹心》首演，这是鄱阳县赣剧团继《詹天佑》《碧血黄花》《红星恋歌》《生命至上》后，推出的又一力作，亦是剧作家姜朝皋执创的又一新编历史剧。

　　此剧取材于鄱阳历史名人陶侃的事迹。两晋之交，作为一项选官制度的九品中正制，才德标准逐渐被忽视，家世越来越重要，甚至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与这一制度相呼应的是玄学与清谈之风流行，成为不少士族子弟钓取功名禄位的手段。崔玄便是如此，喜好饮酒谈玄，由地方豪强石恺推荐，担任武冈县丞一职。他在剧中初次上场，便是“赤膊披发”，与同样败衣瘁貌的王虚、谢孚在树下席地而坐，饮酒谈玄。因新任县令未到，县丞便是一县之主。此时武冈遭遇大旱，田园枯焦，饿殍遍野，四乡告急文书堆积如山，而崔玄却依旧饮酒谈玄，还说“水旱虫灾，尽皆天意，我等顺天知命，自然逍遥”。县丞如此，衙役们上行下效，终日混迹赌场，伤风败俗，好好的武冈县衙被弄得乌烟瘴气。

　　新上任的陶侃县令出身寒门，却一身傲骨、勤于政事。剧中“治衙”一场，陶侃带着陶母“烛照丹心”的嘱托，于武冈上任伊始，便将大灾之年荒废政事的县丞崔玄的酒坛砸碎、乌纱摘下，并举荐忠于职守的书佐李翔为县丞，又将混迹赌场的衙役们的赌具收缴。其后“闹阁”一场，陶侃于地方豪强石恺的逍遥阁华堂落成之日，身穿孝服、手捧祭文直闯阁中，以是日为先皇祭日为由，怒斥张灯结彩、饮酒作乐的石家无视朝廷、犯上欺君，吓得石恺拜伏于地。见石恺服软，陶侃趁机令其撤除民怨沸腾的禁牌，并带头捐钱修渠。陶侃凭借智慧与才干，一步步施重拳“扫灰尘，除污浊”，积极组织救灾济民，将原本吏治腐败、民不聊生的武冈治理得政通人和，得到了百姓拥戴。

　　但更大的挑战还在于为豪门士族撑腰的零陵太守吕岳及执掌晋廷军事重权的六州大都督王敦。吕太守外表和善，内心阴险，他使出借刀杀人之计，唆使王敦令武冈于半月之内进献千坛美酒。太守的如意算盘是：若是陶侃不愿扰民，不按时完成献酒令，自然会被自私狠毒的王敦杀害，即便他按时按量献上千坛美酒，灾荒之年激起民变，亦难逃一死。眼看八年前前任县令因违抗都督将令而被校尉砍头、血染头巾的一幕又要重演，陶侃再次用智慧和胆识化险为夷。在与夫人龚氏诀别之际，他从夫人捧上的武冈父老所献“玉液泉”得到触发，决意险中求胜，以水代酒。献酒之日，王敦见陶侃献“玉液泉”水，异常暴怒，当即下令将其腰斩。生死关头，陶侃先是采用激将法，称此举是于灾年替大都督改变陋规行善政，遂致“滴泪岩变成玉液泉”，百姓因此重建家园，便“手捧清泉当筵宴，赞都督爱民如子解倒悬”，之后献上老院公保存的染血头巾，以示慷慨赴死之意，亦借此警告王敦不要失去民心。面对陶侃抛出的“高帽”和大义凛然之举，以及辕门外扶老携幼为陶侃收尸的武冈百姓，欲收拢民心而称霸天下的王敦强作笑脸，上前扶起陶侃，高赞其“铮铮铁骨忠耿言，有胆有识有才干，堪作楷模示众官”，又为其大开中门，礼送回家，剧情由此得到大反转。后来，陶侃一路勇毅前行，官至八州都督，封长沙郡公，成为一代名臣宿将，亦是两晋乱世时期难得的清流人物。

　　以往戏剧作品中，涉及两晋，对九品中正制进行反思的作品很少。而该剧以生动流畅的笔触，将宏大的历史叙事于细微处展现，撷取陶侃人生中的部分逸事，通过赴任、治衙、闹阁、惊变、夜别、见督、灯会七个片段，采用虚实结合、层层递进的情节营构，塑造了一位身处虚浮乱世，却心怀光明的古代英杰形象，并深刻揭示了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的道理，发人深省。

　　此剧的导演设计及舞台呈现别有风味，设计了梅花灯、玉液泉、陶母、老院公等几个起着贯穿作用的重要意象或人物。悬垂于舞台的梅花灯贯穿主题，既是陶母送给儿子的一盏灯，也是中华优秀家风及民族精神的象征，具有烛照古今的意义。作为中国古代“四大贤母”之一的陶母，自然是此剧的重点表现对象。剧中陶母出场次数不多，除序幕在鄱阳昌江码头赠梅花灯送儿赴任外，主要在第二表演空间以回闪形式出现，但每次出场均为点睛之笔，给人震撼。老院公形象亦是剧中亮点，不仅起着穿针引线的作用，还是金庸武侠剧中扫地僧式的人物，仅简短的一句“扫灰尘，除污浊”台词便微言大义，揭示题旨。

　　可贵的是，剧中演员均来自鄱阳县赣剧团，且以中青年演员居多，扮相及表演大都可圈可点，切合人物身份，与舞美融为一体，富有美感，尤其是江玲静主演的陶母，无论是扮相身段还是唱腔均老辣纯熟，令人印象深刻。

　　剧中主体唱腔为赣剧饶河派的乱弹腔，以二黄、西皮为主，节奏明快，板式多样，铿锵高逸，音乐形象鲜明而完整。其中扮演陶侃的黄昌水所唱二黄源自江西本地的宜黄腔，唱腔“繁音促节”“音圆气长”，舒缓而华美，有利于塑造虽处逆境但性情执着坚定的人物。

　　当然，此剧在情节构思及调度处理等方面还有上升的空间，但瑕不掩瑜，正如有学者评价的，这部剧放在全国的新编历史剧中衡量，也是十分难得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