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芸芸

　　“他像猎豹般微微蹲身，耳朵如灵敏的雷达，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波动。他试图从每一个细微声音里，分辨出危险与安全的信号……”这段文字，来自AI小说《天命使徒》的引子。而令一些读者更难以置信的是，这部AI小说全篇超过百万字，有着完整的宇宙观和明晰的故事走向。

　　AI小说《天命使徒》是华东师范大学传播学院团队采用AI大模型人机协作的成果。创作前期，团队以网络小说为参照系和模仿对象，建构出一套玄幻小说提示词，再调用语言大模型API（应用程序编程接口）批量生成内容，后期人工介入，对生成的小说修改、润色、打磨。从某种意义上看，《天命使徒》是一部类网络文学的AI小说。

　　近期，《天命使徒》甫一发布，再次将AI文学的讨论推至浪尖：网络文学未来将发展成AI文学？

　　尽管业内对中国网络文学的发展起点存在分歧，但形成高度共识的是，经过二三十年的发展，中国网络文学已迎来新的拐点——市场对网络文学的品质要求越来越高，网络文学正朝着多样性和创新性稳步前行，并努力解决同质化问题，提升版权保护力度。此外，面对市场饱和、用户增量放缓的挑战以及微短剧、短视频等文娱新业态的崛起带来的市场冲击，网络文学必须探索新的发力方向与市场增长点。

　　不久前，江西网络文学发展交流座谈会在景德镇举办。座谈会上，网络作家、网络文学研究者、网络文学平台相关负责人等齐聚一堂。大家碰撞思想火花，为中国网络文学发展建言献智、把脉开方。而在这场3个半小时的交流会中，“AI”成了高频词。

　　“中国网络文学行业在多个方面均展现出强大的国际影响力和市场活力，这离不开AI技术的飞速发展和文化交流的持续深入。”如会上专家所言，AI技术不断介入网络文学产业链，是当下网络文学繁荣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未来网络文学发展的一个必然趋势。

　　首先，AI技术的应用，为网络文学的创作带来了革命性变化。

　　“AI技术的发展，对所有故事创作者而言都是极大的机遇，它进一步降低了创作门槛，提升了创作效率，又降低了故事的呈现门槛，丰富了消费者的内容选择”“通过AI技术，可以更加精准地分析读者需求，优化作品内容”……如学者所言，网络文学的诞生直接得益于技术的进步，网络文学与前沿技术有着天然的适配性。当下，借助AI的辅助力量提升创作水平，已成为不少网络作家的“心头好”。比如写玄幻小说，世界观怎么设定，修炼境界有哪些，宝物道具、妖魔异兽、武林门派等又该怎么安排？打开阅文集团推出的网文大模型阅文妙笔，提交相关提示词后，系统便唰唰给出一整套完备的参考内容。无独有偶，去年10月，中文在线发布了万字创作大模型中文逍遥，用一句话或一张图几分钟生成2万字小说，并能通过大纲和简单的人机交互控制故事走向，最终生成内容连续的10万字小说。

　　其次，借助AI技术，网络文学的IP生态将获得极大完善，IP产能将得到极大释放。

　　“中国网络文学市场规模400亿元左右，但改编成电影、电视剧、动漫、游戏等，拉动下游文化产业总产值超过1万亿元。”中国网络文学书写“小马拉大车”的产业奇迹，离不开IP的深度开发。而基于IP方法论沉淀以及AI技术的进一步覆盖，IP的转化产能将得到大幅提升，过往不太可能被改编的IP也将获得全新的呈现机会，网络文学的二次创作也或将迎来爆发式增长。

　　目前，阅文集团签约作家已利用“妙笔”，一键点击生成了近万张正文插图，近百万用户为这些插图点赞。参照一些国外的AI大模型，根据提示词生成短视频，甚至人机对话、以音频作为提示词来生成短视频等新技术，已从理论变成了现实。在业内人士看来，AI技术将全面赋能IP生态，除了将文字生成语音、短视频等，未来还将不断解锁生成人设图、名场面，搭建角色与读者互动对话，组建多角色群聊等新技能，进一步提高读者的虚拟交互体验，巩固网络文学互动性强的优势，让读者与IP的黏度更牢固。

　　此外，随着AI翻译技术的普及，“一键出海”，全球追更，将成为中国网络文学的常态，众多海外读者可随时随地领略中华文化魅力。

　　近些年，中国网络文学漂洋过海，吸引了大批国外粉丝，成为“文化会客厅里的大象”。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底，中国网络文学出海市场规模达40亿元，海外原创作品约62万部，海外访问用户约2.3亿。诚如参加江西网络文学发展交流座谈会的学者所言，“立足于数字时代的创作机制和产业形态，当前AIGC（生成式人工智能）应用于文本翻译，正在突破产能和成本限制，助力网文IP生态提速发展”，中国网络文学实现多语种、规模化、即时性出海，进一步融入全球文化市场，离不开AI技术的强势加持。起点国际就借助AI技术，将作品翻译为英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等多种语言，后期编辑加以修改润色，极大提升了整体翻译的效率和准确度。此举不仅让中国网络文学作品从中受益，海外原创网络文学作品也有了更大的传播空间。

　　诚然，无论是向内革新，提升网络文学品质，延展下游产业链，还是向外拓展国际市场，都离不开AI技术的赋能。而随着网络文学创作过程中，人机之间的互渗、互动、互补渐成常态，未来的网络作家是否要称之为AI作家？借用《天命使徒》团队负责人王峰的话，“作为艺术的一种，文学没有止步不前，它正经历着飞速的变化，我们在畅想未来时，很可能正在见证某些奇迹的发生”，也许真正到了未来，我们此刻谈论的AI文学又将发生巨变，成了另一种更前沿的文学呢？

　　千年来，文学一直处在变化中，却始终秉持一个恒定的内核——“文学是人学”。无论是作为创作主体的“人”，还是文学书写表现的对象“人”，“人”始终是文学中的“主角”，文学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机学”。有人，就会有文学，就会有关于“人”的文学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