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俞佩淋
鲁迅曾经提出“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的问题。他说,中国向来亲权重,父权更重,应该进行“家庭改革”。父母对于子女,应该健全地产生,尽力地教育,完全地解放。具体到如何教育,鲁迅说第一便是理解。
时间过去一百多年,我们的教育在很多层面上有了巨大的改观,但是有些跟文化观念相关的层面,却很难得到真正的改善。尤其在孩子学习生活中,亲权和父权还是起着很重要的作用,有时还像鲁迅说的“父对于子,有绝对的权力和威严;若是老子说话,当然无所不可,儿子有话,却在未说之前早已错了。”今天的孩子,还要面临母亲的监督和唠叨。儿童究竟是什么?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母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也许,马修斯的《童年哲学》可以给我们一些启发。
作为一部哲学著作,《童年哲学》并不是从抽象的概念出发,通过逻辑推演来获得结论,而是从日常生活的生动场景出发,进而反思成人对儿童的偏见。马修斯认为,孩子“天真”的发问,接近哲学的经典命题。书中举了一个这样的例子,“猫身上怎么生跳蚤?”父母往往只告诉孩子发生的过程,一般这样回答,“它肯定跟另一只猫玩过,跳蚤就从那只猫身上跳到这只猫身上了。”没有想到,孩子要穷究到底,“那只猫的跳蚤是怎么产生的呢?”这位哲学教授不由地发出感慨,我在教大学生们“第一因”的论证,没有想到我四岁的女儿独自提出了“第一跳蚤”的论证。因此,马修斯提出儿童自发地提问、评论甚至推理,具有哲学意味。马修斯认为孩子天真本性接近哲学的说法,类似佛家所说人的本性具足。如果这个观点成立,那么儿童和大人的区别将不再是心智的区别,而是对社会规则的熟悉程度的区别。从这一点上看,父母平时不耐烦地质问“你怎么做成这样”“你怎么又不听话”“连这个都不会”等等都有“以老司机欺负新手”的伦理风险。
马修斯进一步地说明“聆听”孩子表达的重要性。他说如果成人没有认真聆听或者只关心“有用”的问题,那么孩子这些隐秘的内心思索将会因为没法跟人交流,而处于完全休眠的状态。我想起我四岁的小女儿总要问我:“妈妈,人为什么要吃饭?人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晚上睡觉,中午还要睡一会儿觉呢?”吃饭和睡觉对成年人来说是常识,但是从儿童的角度,周而复始的吃饭睡觉可能是无趣的。只有了解吃饭睡觉对生命的意义,孩子才能重视起来,认真地遵守作息。
马修斯沿着这个观点,提出了“儿童是人,完全值得拥有人的道德和智识两方面应当享有的尊重。他现在是什么,将来会成为什么,均应得到尊重。”这样“佛系”的态度,估计会让很多大人感到“瑟瑟发抖”。父母在教育上各种焦虑,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期待“教育之用”,比如希望孩子通过读书有所成就,向上流动。很多父母给孩子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周一至周五学校学,周末校外学。学完语数英,攻坚体美劳。孩子的每一个动作背后都有指令和目标,亲子关系也因为学习问题矛盾重重,因此就出现了“不谈作业母慈子孝,一谈作业鸡飞狗跳”的现象。
其实,要想真正让孩子成才,除了注重学习成绩,更要注重“教育之根”——了解孩子的心性,引导孩子在精神上的健康成长。就像马修斯所说的,尊重孩子,聆听孩子,理解孩子,才能打开孩子的心扉,成为他们成长路上的伙伴。
况且,父母很多时候并不了解孩子的世界和孩子的苦衷。我有时跟孩子说起小时候在乡下生活,除了上学,课后要帮忙干家务,做饭洗衣,挖蚯蚓喂鸭子,拔草喂兔子等等。孩子常常露出羡慕的表情说:“妈妈,我宁愿过你的生活,你看我除了上课写作业还能干什么?”我一时语结,心生茫然。我曾认为衣食无忧的孩子应该是幸福的,但她认识到的生活现实却如此贫乏。关于如何让孩子的生活变得丰富有趣,我们的经验其实很少,也不能代劳。也许,我们应该给孩子更多的空间和主动权,让孩子去创造自己的生活,让学习成为孩子总结生活经验的途径。
马修斯说,“其实,我们应当向儿童学习,让儿童丰润我们的生命,更显而易见的是,儿童在向我们学习,让我们丰润他们的生命。对儿童的眼光和儿童的感受形式敞开胸怀的父母和老师有福了,他们得到的是成人生命所匮乏的天赐厚礼”。
因为疫情,我们有了更多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和孩子们的朝夕相处也是很好地观察孩子、倾听孩子的机会,从孩子们身上汲取一些智慧和力量来解决各种困境。
愿每一位父母都能从孩子身上获得“天真”的滋养,愿每一个孩子都能从父母身上取得经验的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