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 磊
乡村是文学书写的主流空间之一,乡土叙事则是文学特别是散文的一个母题。赖丽芳的散文创作是个人化视角的乡村叙事,她的散文集《夹湖谣》是一部关于乡土回望与现代思考的文本集束。
赖丽芳的散文营造了浓厚的乡土性、在场感和现实性。她写的多是身边的乡村小人物,散文闪光的地方,也正是对这些普通人的书写。他们从不懈怠,精神饱满,心态快乐;他们专注,不抱怨,不屈从于命运,以自然的心态和美好的期许对待生活。可以说,越是在困境中,他们的生命越是坚韧充实。这些乡村叙事中,精神的光芒不仅从淳朴的村民的身上升起,也在时间的地平线上升起。读者不仅从乡村的凡人逸事中看到了生命的底色,也能感受到传统的力量。
乡村中许多被隐匿的部分,很值得去挖掘和书写。她的文本使我们对于行进中的中国乡村有了新的认知,同时也引发文化意义上的思考。这是人与自然、社会、现实、自我的融合与和解,也是对生命的深刻解读和诠释。
散文书写是情感叙述和自我抒情的最好方式之一。书中的“山水家园”部分,多是作者驻足乡间的现场叙事,内容多为日常见闻感悟,质朴温情。《秋落》《一间住着流水的瓦屋》《箬竹青青》《冻桂花》等作品,讲述了谷斗叔、阿德公、苗婆娭毑等亲邻的故事,有耕作收获之欢愉,有对乡村物事之坚守。对人生困境的描述通达而澄明,呈现出丰富多元的内心世界。而《放排江河》等作品,则侧重于对放排帮人物群像的摹写。这些人物虽不如小说空间里的精雕细刻,但仍入木三分、传神贴切。以细节描写记录生命体验,展现了生活的智慧、山川的壮美、厚重的文化和可敬的百姓等多重侧面。这样的叙事像打开一扇古老的门窗,所有的乡土元素都如山里的风物一般,飘然而至。
一切历史都是曾经的现实,一切现实都将成为历史。“围屋时光”部分以“围屋”这一客家文化符号为主体意象,带着缕缕温情,串起了围屋、糖环、板栗树、野藤茶等,引领读者走进古厝新韵,感受赣南乡村的肌理和味道,回味千百年时光的冲刷和涤荡。从围屋、乡村的角度反映社会的变迁,反思人性的变化,以历史感和时代视野记录当下乡村生活的片段,俗世生活与精神面貌被抽丝剥茧地立体呈现。对此地的挖掘呼应着对外部世界的观察,对当下的记叙沉入历史,乡村印象与书写对象、抒情意象,以饱满、多面的历史主体身份出现。历史的身影虽然斑驳,但依然能传达出难以言传的隐喻与符码。故乡显然比城里更让作者魂牵梦萦。
“匠心物语”部分侧重书写特殊时代语境下坚守传统文化的村民群像。这些作品用生动的文字描写了土陶瓮之实用、石城砚之精美、炆鼎豆腐之特味,一张张阿姐山土纸在过往中渐渐堆叠起来,走向厚重,形式和内容都让人印象深刻。作者也深情记录了制陶手艺人叔公对土陶瓮、阿耕叔对炆鼎豆腐、花果婆对蓼花酒饼、堂舅公对老樟树的钟情与热爱。写的是匠心物语,但感觉敏锐、思绪飞扬,文字妙趣横生、活色生香,一下子将人物的性情、生命、精神带入了纯净境地。
本书表达的是一种感恩,一种乡愁,一种渐进之悟。因而单从创作题材向度来看,本书无疑是面向记忆的:一个记忆中嬗变的原乡,一个让灵魂成长的原乡。散文可以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可以远观与近察,以乡村世界折射哲学意义的天地之道。
作者从事文艺刊物美术编辑十余年,从容游走于文学与美术之间,书中诸多贴切而又精美的配图插图也出自她手,与文字相得益彰,颇具气象,体现出独特的审美经验、文化心理和思想修养。
散文集《夹湖谣》呈现了作者沉潜内省和淡泊静虚的性情与心境,从生活的某个切口慢慢进入,以乡村叙事的情感意象为线索,多平铺直叙,以意识流的手法叙述,然后水到渠成地得出一些智性的思考。文本叙事起于平淡,叙述自然,但情真意切。对于她念兹在兹的赣南乡村来说,《夹湖谣》是一次真诚的致敬。